出云鸟8(2/3)

黎千寻点头道:“对,可是这副天堑七十二机却只做了三十八个关卡,这就很蹊跷了。七十二机分上下两阕,每阙三十六支。既然这个仍是天堑,同样也要分为两阙,上下应是各十九支,但若仔细看的话,这三十八个关卡却不是犬牙交互上下镶嵌而成的,而是稍稍旋移错开了位,两两正对紧紧咬合在一起,也就是说,看上去的三十八道,其实却是七十六机,平展之后上下纵横各十九支,正好是一副棋盘。”

晏茗未微微皱眉:“无岁山人?”

黎千寻眉梢一扬,道:“我可没这么说,那老头不是正在崧北猫着吗?先不说这个,你就没想到这东西像哪个地方么?”

西陵唯拱拱鼻子小声咕哝:“你也是老头,明明你比人家还大几百岁…”

黎千寻摸着西陵少爷的爪子啧啧有声:“可惜你家祖师爷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点不显老,他不得不服。”

晏茗未看着他笑了笑,浅淡的眸子里一片潋滟水光,伸手过去滑到一处被两根木机左右相挟的轴承,按了下去。

随着相互咬合紧密的上下两半沿轴承打开,严丝合缝的方寸之间仿若有开山时巨石崩塌的爆裂之声,几块木头似乎都变成了经历沧海新生丘陵重塑的混沌一隅。

晏茗未道:“上下三十八支,两阙相互咬合,石崖与沟壑互补相吻,恰以轴承为镜。正应是对应落日山谷和静眠山。”

黎千寻看着桌上已经被摆成城防备战似的立体活地图木机巧,捏了个响指表扬道:“聪明,所以啊晏宫主,我记得你哥的信上说遇到了时分蝶和海朱雀,那会儿他好像是说在落日山谷吧?”

黎千寻本来就是在试图解释这个奇奇怪怪的客栈和蹊跷的机关,本不是十分复杂的东西,说什么便也没有避讳,这时另外几人听到“海朱雀”三个字,却皆是一惊。

尤其是雪绫绡,那丫头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原来海朱雀在这?!”

黎千寻适时抬头瞄了一眼杵在桌边的沈棋,就看到那人眉头皱了两下,好半天才开口道:“朔日刚过,我刚刚看到海朱雀从池城飞出,一路向东北,目的地确实像是落日山谷。”

黎千寻点了点头,又道:“应该在芒山以西守着的海朱雀,如今时不时的便在外头乱晃一圈,若说漠原西风平浪静鬼才会信。恐怕正是因为董氏做了什么对漠原西有所影响,这位山鼠兄弟才会被安插在虎口客栈做内应。”

“董氏不知从什么地方把地狱兰移到东平,而或许正是在那之后点星镇的棋便丢了第四局。东平原本有三处定局,是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知道,如今能确定的,是豢龙棋田的定局必须要变。”黎千寻说着话转身敲了敲身后的木雕窗扇,对晏茗未道,“但是董家那帮蠢货却不知道董玄董青早已给他们留了后路,现在正自己病急乱投医的妄想翻覆天地以求保住自家地位。”

除了晏宫主,此时的另外三个人已经被这几句话砸了个七荤八素不知西东,西陵少爷龇牙咧嘴抓住黎千寻的手腕,急道:“等等等等,董氏怎么了?东平又怎么了?为什么他们要求自保,什么意思啊?”

黎千寻问道:“董氏创派至今多少年了?”

西陵唯还真掰着手一本正经算了算,抬头仍是一脸茫然:“九百九十七年,董氏可是现在四方十八门中的常青树,怎么了?”

黎千寻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是挺长,未必青。近百年之内,参加论法道会的董氏弟子可有上过金字名帖的?”

西陵唯听完还没过脑子就先吼出一句:“我才活了几年,百年金字名帖我怎么知道有没有!”

黎千寻也没说话,只看着他挑了挑眉,那把懒洋洋的眼神,好似能把他狗头看穿,西陵少爷不禁缩了缩脖子。

所谓名帖,就是每届论法道会参加入世试炼的各家弟子总排名,武试清修两部综合。由于每次参加试炼的童修人数众多,一个普通排名榜就要写到一本经书那么厚,而金字名帖就只有总排名前二十的弟子才能有此殊荣。

故而历年被收入金字名帖的弟子也都会记入四方十八门统一卷宗,包括名讳、出身、所属门派、师从何人等多项信息。

而这个记载历年论法道会翘楚的卷宗《雏首录》恰恰是各方宗室弟子礼法课的必修内容。

虽然西陵少爷不是个爱背书的,可《雏首录》却是早早地就翻烂了好几本。

想当年“芳龄”八岁的西陵少爷第一次扛着从他爹那偷来的寸心剑站在院子里跟黎千寻叫板,就是因为那本册子上黎大少主金光闪闪的大名戳到了他的眼。

黎千寻入世那一年,黎家少主是毫无争议的独占鳌头。而三年后晏茗未入世的那年,却因为中间被黎千寻捣乱出了岔子两人都没能参加清修第二部试炼。

可晏茗未愣是生生用第一部试炼强压上千童修的彪悍表现爬上了金字名帖,虽然并不十分靠前。

西陵唯听七羽师傅讲过那事的部分缘由,但看到《雏首录》里大喇喇的名字时还是压不住腾腾往外冒的不服气,凭什么整天没正经事的黎尘能排第一,他师父就排十名开外?

一大一小两人第一次寒刃相向,黎千寻轻飘飘一把挑过西陵少爷的剑,蹲下身揪着小孩耳朵嘲他:考试交了白卷还想拿第一,别人寒来暑往笃行不辍的情何以堪?

自那之后,未满十岁的西陵少爷忽然多了一层老气横秋的无奈感,十分真切的觉得他跟黎尘没法好好交流,所以干脆不共戴天。

西陵唯早已经用想要撕了黎千寻的精气神把《雏首录》掰碎了咽进肚子里,可这会却一个激灵愣是全都想不起来了。

黎千寻盯着他表情微妙地看了半天,西陵唯冷汗出了好几层,最后还是忠心耿耿的大护法出马救场,沈木头一本正经的摇头道:“除了董术宗主当年堪堪上榜缀在金字最后,百年间再无豢龙棋田的弟子记入《雏首录》。”

“……”西陵唯支吾着附和两句,抽抽鼻子磕磕巴巴的道,“常青树不青了,然后呢?”

黎千寻看着这小孩一脸求知若渴的委屈表情,托着腮顿了顿,斟酌半晌才道:“月满则亏盛极而衰,尤其对固步自封还放不下修真界第一世家这个门面的董氏,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下坡路。”

“…哦。”西陵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皱着眉头道,“这不也都是你猜的么?”

黎千寻道:“是猜的,不过也是有理有据的猜。”

西陵唯小心翼翼摸了把那个被黎千寻拼出第三种模样的机巧,疑惑道:“这个就是理和据?”

黎千寻笑,扬着调子应:“嗯,这只是据。”

西陵唯好奇道:“那何为理?”

黎千寻双手抱胸往椅背上一靠,饶有兴致的盯着西陵少爷:“西陵唯,论法道会将至,我先考考你清修丹道第一部的《气海引》怎么样?”

西陵少爷看着他眉头皱了又松,最终摸摸鼻子一往无前把脖子一梗,拧着屁股把腰板挺直了,道:“你问吧!”

“近两百年以来,中原玄门境内,集天地灵气最盛的是哪一处?”

西陵唯一愣:“这不算丹道《气海引》啊?”

黎千寻不为所动:“何处?”

他们俩果然任何时候都不能好好交流…十句以上,小少爷气势顿时瘪了一截,有气无力道:“遥岚云根。”

黎千寻道:“气之所极,为地、为水、为势三者所控,地、水皆非人为可变,而其三,势则不同。有何不同?”

西陵唯重新坐回去,腰杆挺直目视前方盯着一脸好奇的雪绫绡直撇嘴,嘴里出来的声音却跟沈棋的木头脸一个调调:“高低为势,温凉为势,燥润为势;日晷之长短,云雾之疏密,风信之缓急,光影之黑白;凡此种种,皆为可调化之阴阳,即天势、人势。”

黎千寻挑挑眉,又道:“若要调化一地灵息气海,是否可行?”

西陵唯不撇嘴了,蹙着眉心想了想:“自然可以,只是我不会。”说着拿起那个“天堑七十六机”又想了想,仿佛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抬头道,“董氏是想用他们豢龙棋田的那套办法换风水啊?!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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