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三 傅恒嫡妻(2)(2/2)

兆佳氏听罢,喃喃道:“说的也是。啧,还是听听你们的说法好,家里女人多,七嘴八舌的乱传,也分不清真假。连我都以为春和同沁雪两厢情愿了。看来八成是沁雪一头热,很多流言也就放任了它传了。”

“就是啊,您说您都信了,那九弟妹能听不到么?她听到了,能不和九弟闹别扭?可偏偏九弟没对沁雪动那个心思,他又性子倔,不爱解释,可不就误会越来越深?越觉得九弟妹无理取闹?”

兆佳氏思索片刻,一拍大腿道:“开春我便给沁雪寻个婆家,早日嫁出门去。”

傅玉笑道:“额娘,将表妹嫁出去是迟早的事,只不过现下还不是时候。这个节骨眼,小两口误会还未解,就将表妹说婆家,且不说表妹会不会去九弟跟前抹泪,那和弟妹才是真的覆水难收了。沁雪这就是个疙瘩,得让他们亲手解开往后才会顺。”

“得,就听你的。咱家你这几个兄弟里面,还是你最聪明!”兆佳氏听了,心里也欢喜了些,但却又叹了一口气,“唉,这老九要是和你一样通透该多好?”

“九弟那是头脑简单,直来直去,是个当武将的好苗子。姐姐说开春让他进宫当侍卫,我看行!”

“当侍卫也好,进宫历练历练,才能看清楚一些人和事儿。你不知道,那日我那亲家公和我商量,想要女儿回家去。说实话,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可我实在是舍不得阿悠,我同这孩子的额娘原本关系就要好,阿悠虽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可她这性情同她娘一样啊,刀子嘴豆腐心。我是想把阿悠当女儿。所以你也别说什么苦肉计不苦肉计,我今儿是真想打那个臭小子!”

傅玉笑道:“行了额娘,我帮九弟说了半天,您气儿还没消啊?您记不记得大堂兄和大堂嫂刚成亲也闹来着?现下不是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若是有缘,孽缘也是缘;若是无缘,您生生凑一对也不顶用啊!您还是担心担心九弟的屁股吧。”

兆佳氏一拍手,“跟你说了这么多,差点儿忘了。你说阿悠会不会不给他请郎中?我看悬!”

傅玉笑了笑道:“额娘,您就等着看吧。”说着,便对小厮道:“去,把九爷身边的朗明叫来,爷有事对他吩咐。”

雪停后,虽是天晚,天空也能看出明净来。

隔着墙能听到雪松上雪落的声音。吉官掌了灯过来,吴悠坐在榻上,手里抱了个小暖炉。小满在一旁小声问道:“爷好像没动静了,也不知是疼晕了还是睡着了。您要是不想管也不想见着他,要不咱还是叫朗明他们把他抬到书房吧?”

吴悠缓缓道:“怎么抬?要是能把这尊佛送走,我还用得着拖到这会子?朗明平日里跟他关系多好?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势同水火,就这么往我这一扔,人就跑了,你以为是朗明自己愿意的?一看就是我婆母的吩咐。一来这挨打,是打给我看的,向我表明,在这个家,还是认我这个儿媳妇,即便是自己亲儿子,她也向着我;二来,也是给我们制造个同处一室的机会。他现在半死不活哼哼唧唧的又动不了,当然只能由我摆布了。”

吉官从小到大跟着吴悠,既忠心又心直口快,不客气道:“那也不能扔咱们这儿啊?哦,爷先前这么对小姐,太太打一顿怎么了?那我们小姐这两年受的气还少?凭什么要我们来照顾?”

小满嗫嚅道:“好姐姐,我还不知道向着咱们夫人?可……可这毕竟不是喝醉了或者睡着了呀,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旁人回头不还是要说夫人的不是?”

吴悠对吉官道:“我知道你忠心,小满也是思虑周到。你俩就别内讧了。”说着,白了床上一动不动的傅恒一眼道,“谁让他欺负我那么久?让他再疼会儿去,要我照顾他,门儿都没有。小满你去把朗明喊来,他不来你就说是我叫的,回头出了事我兜着。”

朗明接到景明苑小满姑娘传话时,心中着实惊讶。因为就在不久前,七爷刚刚叫他过去,让他揣着些金疮药、化瘀膏什么的,说是一会儿少夫人会叫他。他才不信呢,少夫人这会儿恨不得把少爷吃了,怎么可能会找他来替少爷上药?可七爷就是这么吩咐的,他一个做下人的也不得不听。更何况心中也是替少爷捏把汗。

哪知刚坐下来还不到一刻钟,景明苑就来人了。说的话跟七爷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怪不得家里人人都说,富察家最聪明的就是七爷傅玉了。

朗明一听消息,立马赶往景明苑。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子浓浓的火锅味儿,外头天寒地冻,屋里烧着地龙,把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见到吴悠,朗明老老实实地行礼问安,“夫人万福。”

只见吴悠穿戴整齐,又披了个厚披风,朗明疑惑道:“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吴悠冲屋里瞥了一眼,淡淡道:“有人趴在被子上像只龟,占了我大半的位置,再加上哼哼唧唧个不停,要我晚上如何睡得?我去东屋客房睡,主屋的地儿腾给你了。”

朗明知道夫人这是故意在臊他,不由无奈地挠挠头,“是。夫人慢走,我一定照顾好爷。”

待吴悠走后,朗明才麻利地跑向床边,“爷!爷?是我,我来了!”

傅恒缓缓地睁开眼,见果真是朗明,没好气地道:“你小子终于知道来了?爷快疼死了知道吗?”话刚说完,肚子十分不合时宜地叫唤了两声。

朗明停在耳朵里,不敢置信地问道:“爷,您饭还没吃呢?是疼得吃不下吗?”

傅恒苦笑,“吃什么吃?她在我眼面前滋砸了一晚上火锅,末了还让丫头端了碗汤在我鼻子底下说是给我闻闻。”

朗明忍俊不禁,拼命忍着笑,又莫名觉得自己不厚道。只得背过脸去,装作找药的样子。“爷,我给你带了金疮药和化瘀膏,是不是不够啊?”

傅恒强打起精神,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柜子,“习武之人受伤也是常事。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只是……哎呦,八哥这两年武艺见长、对我下手忒重了些。那柜子里我之前放过一些治皮外伤的药,也有内服的丹丸。”

“哦。”朗明恍然大悟,忙去开橱子,翻当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多?到底应该拿哪个?”

“你找什么呢?一共不就那几样?拿高瘦黑色瓶子那个。”

朗明面露难色,将一堆瓶瓶罐罐抱了出来,走到傅恒跟前,“您是不是记错了?这柜子里好多药呢。”

傅恒蹙眉,见朗明果真拿来了不少,又看了眼柜子,难掩眼中惊讶之色,明明之前那个柜子里空荡荡的,所以才会被他用来放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难道是瓜尔佳氏放的?她身子有什么隐疾?

想到这里,傅恒心中更添愧疚。怪不得昨天那郎中说,她并非如看起来那么健壮,郁郁寡欢与心思多,让她身子大不如前。郁郁寡欢?是因为他吗?说起来,自从二人成婚后,当真没有过过一天太平日子。

她常对他发脾气,是火一样的爆,燥得人心焦;而自己则是常摆一副冷脸给她看,冷言冷语冷眼神,是冰一样的凉,冻得人心寒。互相你捅一刀,我扎你一下,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傅恒对朗明道:“你把药瓶子打开,给我闻闻,或者看看上头有什么字。”对医术,他多少也懂一些。

朗明点点头,先从中拣出一些带字纸的,看了几个以后,朗明大为不解,“爷,这些都是治跌打损伤的、活血化瘀的一些外用药。这个我也知道,还有这几个也是,一闻就闻出来了。这就怪了,难不成夫人知道您今天要挨打?特意提前准备了这么多瓶?”

傅恒看着这些药瓶,怔住了。他隐隐想起了一件事,大约在半年前,自己因为和八哥比武,被八哥的枪不长眼刺破了胳膊。被她看见时,她也是急急慌慌地说她去拿药,只可惜自己当时连想都没想,就说不用了,径直出了院子。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在屋里常备一些外用伤药了?因为知道他动不动舞刀弄枪,容易伤着?

不会不会,瓜尔佳氏才不是那么细心又面面俱到的人。她顶多只会嘲笑他武艺不精,或者逞能。话虽这么说着宽慰自己,可不知怎的,傅恒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

吉官基本上没来过东屋,因为自从新婚夜小姐和姑爷吵过架后,姑爷就在东屋生根了。看着屋里一应东西俱全,俨然另外一个主屋,吉官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也有好处,对今晚的吴悠来说,算是拎包即住了。

小满开始替吴悠铺床。吴悠也有些累了,也知道几个丫头都累了,便也不那么讲究,让小满和吉官各自回屋去睡,留瓜儿在这里值夜。

哪知刚躺下,吴悠就痛得“哎呦”一声。

“什么东西膈着我了!”

小满还没走开,听到夫人这么叫,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刚刚床还没来得及铺好,夫人就要躺下了。

吴悠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这一摸不要紧,竟然摸出个簪子来。心里顿时大骂:不要脸!这傅恒果真在外头有了狗,才和这位嫡妻关系如此恶化。

小满吉官也看见,从爷常睡的枕头底下掏出个簪子,还能说明什么?再明显不过了,要么是爷买了准备送给谁的;要么这簪子就是哪个女人故意放在这儿的。可这是景明苑,哪个女人这么大胆子敢在夫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勾当?吉官已经边在心里骂着,边把景明苑上上下下的女子都排查了个遍。

忽然,小满“咦”了一声,惊喜道:“夫人,这不是您之前丢掉的那支吗?”

“是吗?”吴悠当然不记得,再说了,那原主妆奁盒子里那么多首饰,恐怕她自己也不记得吧?

吉官听这么一说,也过去仔细看了看,颇感意外道:“还真是您之前扔出窗外的那支。您还记得吗?这支是您和爷成亲的时候,宫里的皇后娘娘赐给您的,那会儿还不是皇后,还在潜邸呢。这簪子叫福采日长百年好合簪,您还特别喜欢。后来有一次您和爷吵架,一气之下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推到地上了,其中就有这支簪子。”

经过吉官的提醒,原主的一些记忆逐渐涌上心头,是有这么一支簪子。当时为什么吵架呢?因为白日里,那个叫沁雪的表妹在她面前溜了一圈,头上戴着个好看的粉水晶簪,她嘲笑沁雪土气,一点都不尊贵;沁雪却一脸绯红地告诉她,这是小时候九哥送的十岁生辰礼,不论长到多大,在她看来,这簪子都比什么尊贵的物件让她值得珍惜。

回去后,她便又和傅恒大吵了一架。在看到这福采日长百年好合簪子跌落在地上,摔坏了,更是觉得讽刺又绝望,直接抬手给丢了出去。之后也后悔过,去找。可不知是手劲儿太大扔远了,还是掉到了哪个石头缝里,反正就是找不着了。

没想到竟然在他这儿!

再看看这缺角,竟然也被补了个大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