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三 傅恒嫡妻(20)(2/2)

其实弘历有这份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富察氏也不是不知道。本来也是乐于见得的,毕竟永琮是中宫所出,名正言顺。可富察氏却淡淡笑笑,对弘历道:“多谢皇上看重永琮,可孩子还小,这么大的福气压着,怕他承受不住。”

弘历大为惊讶,对于嫡子的看重,恐怕皇后比自己还要胜。再说了后宫哪有后妃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立为太子?怎么反而会拒绝。

难不成她是质疑他的诚意?想到这里,弘历多疑地蹙了蹙眉。

夫妻那么多年,富察氏怎会看不出丈夫的心思?不由在心里凄凉一笑,果然这就是帝王心。就连对身边最亲近的人,相守了那么多年的少年夫妻,也是要先怀疑一下,然后再释然。这恐怕就是身为帝王的本能吧。

“永琏去的早,永琮一定是上天赐给臣妾的,也许他就是永琏转世的也说不定呢。臣妾现在什么都不想多想,只盼望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有皇阿玛、皇额娘、还有皇祖母的疼爱,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是这样。提到去了的二阿哥,弘历的心也微微触动。自己也是从那些黑暗难熬的年月过来的,为什么自己的三哥被削去皇子头衔、做了八叔的儿子?当初自己和皇额娘没有推波助澜?皇位争夺向来都是残忍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永琮身为中宫嫡子已经是招风的大树,自己再早早将他立为太子,势必招来嫉恨。

而且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想起了高贵妃的事。刚被立为皇贵妃,人就去了。刚刚皇后说的有道理,孩子还小,用这么大的福气压着不好吧。

这样想着,弘历也就歇了这份早早立太子的心思。

小阿哥在襁褓中,向着弘历伸出了小手,甜甜一笑。

富察氏温柔笑道:“永琮这孩子,就跟他皇阿玛亲呢。”

弘历的心也化了,“是啊,这小子一见朕就笑。”

“那就让他多跟皇阿玛待在一起呗。”

一个月后,富察皇后再次“病倒”,太医称是月子里带出来的病,也跟心情长期郁郁寡欢有关。太后有些不悦,一个中宫皇后,身子这般弱,都有儿子了,地位又如此还有什么好郁郁寡欢的?

不过富察氏的举动却让太后很是惊讶,富察氏贤惠地向太后表达了歉意,并表示想要麻烦纯贵妃和娴妃两位妹妹来共同协理六宫。

作为上一轮的宫斗胜者,太后一下子读懂了富察氏的心思。钮祜禄氏眯起了眼睛,重新打量这个看似柔弱病歪歪的儿媳妇,原以为这孩子是个太过纯良的,不适合在后宫中生存。可眼下看来,说不定是个有大智慧的,藏着拙呢。

钮祜禄氏也没有多话,索性配合着你情我愿演了一出,顺带着提出将永琮带到身边去抚养。富察氏虽然流露出了不舍,但等钮祜禄氏走后,便重又恢复了平静。

珍珠大为不解,“娘娘,您这是何必呢?太医说了,您的身子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万一太后娘娘抚养永琮越来越喜欢,舍不得送回来可……”

富察氏平平静静地道:“哪有祖母不疼孙儿的?再说了,整个宫廷上下,恐怕没有比寿康宫更安全的地方了。”

至于纯贵妃和娴妃,一个有儿子,一个对皇上有情意,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嘉妃眼睁睁看着两个心机手段不如自己的宫妃协理六宫,都不是省油的灯,让她们内斗去吧。

永琮……由皇祖母抚养,再由皇阿玛教习,比跟在自己这个皇额娘身边要安全多了。只不过这样养大的孩子,势必会和自己这个亲额娘不亲近。想到这里,富察氏咬紧了唇,眼角有泪流出,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公公——先帝爷雍正,那也是个不在自己亲额娘跟前长大的皇子,就这么在前几十年那么不起眼、不得重用、沉默着长大了,再最后的九龙夺嫡中翻身成为最大赢家。

是先太后真的不想抚养自己的儿子?

不,有时候隐忍的爱未必不是爱。

想到这里,富察氏又微微笑了。

对于富察氏的放权与皇子被抱到寿康宫养,弘历还是给予了皇后更多的疼爱。人就是这样,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弱者得到的同情和关注更多。

富察氏什么都不要,弘历便将好处都给了她的娘家富察氏一族,尤其是最小的小舅子傅恒,那是恨不得将所有能加的头衔都加到他的身上。

不过委以重任也是有条件的。

十一月,傅恒和阿悠的第二子刚生下来,取名福隆安,皇帝便急急召了傅恒进宫。待傅恒回到府里,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皇上委任他为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署理川陕总督,前往金川前线平定叛乱。

听到消息,兆佳氏直接晕了过去。一家人瞬间手忙脚乱。

待兆佳氏醒来,便开始拉着小儿子的手,嚎啕大哭起来,“就说你姐姐成天不争不争的,没用吧?看看,满朝文武那么多人,怎么就派我儿上战场了?”

长子广成是个稳重的,知道额娘也是此时心急,一时乱了心智,才口不择言,“额娘,您说什么呢?皇后娘娘贤惠端庄,后宫也不得干政啊。这些都是皇上决定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傅恒也忙对母亲道:“是啊额娘,这眼看着前线告急,讷亲办事不利,眼下内阁几个大臣要么老,要么太年轻,就我年富力强的,不派我派谁?再说了,您不是从小就教育我们兄弟几个,大丈夫志在四方,富察家九个儿子个个都是忠于大清的男子汉。”

话是这么说,可真到自己儿子上战场时,没有几个母亲愿意笑着欢送。刀枪不长眼,弄不好是要丢性命的。

可小儿子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兆佳氏看到将军盔甲都送来府里了,也是皇上下了圣旨的事,推脱不掉了。

傅恒叹了口气,慈母之心何尝不能体会?额娘他委托了其他几位哥哥照看,可阿悠呢,这才刚生完孩子,就要分别,还不知仗要几时才能打完。

走向景明苑的脚步愈发的沉重,远远地就看见了亮起的灯,还有婴孩儿的啼哭声。两三年前,这种情形自己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也做阿玛了,还是两个儿子的阿玛,而那个女人还是自己曾经十分厌恶的瓜尔佳氏。

傅恒苦笑了下,阿悠是个性情粗枝大叶的人,以前自己总是嫌弃,现在看来反而好了呢,她听说自己要去打仗,一定不会哭天抹泪,会很高兴终于没人烦她了吧。

门被轻轻推开,傅恒只推开一条缝,尽量让风少吹进来一些。

虽未到冬月,可因为阿悠是在月子中,所以已经提前将屋子弄得暖和和的。

“怎么那么迟才回来?你又去宫里顺道看皇后娘娘了?”阿悠这两日都没怎么睡好,打着呵欠呢。

傅恒看着她梳着家常发髻,懒懒散散,不甚美丽,却更让他心动。

吴悠似乎觉察出了有些异样,“怎么不说话?平时一进门不就开始怼我么?”

傅恒坐到了床沿上,目光温和地望着妻子,小声问道:“阿悠,你说我成天这么编排你,你烦不烦我?”

“烦!”吴悠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当真闹心。怎么着?良心发现了?是不是皇后娘娘教训的你?”

傅恒笑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那要是一时半会儿听不到了,你应该会挺高兴吧?”

吴悠想了想,刚要点头,却斩钉截铁地摇摇头,“并不会,我会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