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四 红楼聊斋 （3）（2/2）
于是便悄悄去跟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鸳鸯打听。鸳鸯悄悄道：“估摸着老太太心疼外孙女，正好林姑娘也年纪小，就跟老太太暂且一道住在碧纱橱里，等过了冬天、开春了再安置。”
王熙凤听了鸳鸯的话，心里有了底。住处自然不用自己再去费心思布置了，只不过对老太太这心思，她却揣摩上了几分。原本是宝玉同老太太住一处的。宝玉是老太太的宝贝疙瘩，如今来了个林姑娘，一来便是同宝玉一样的待遇，可见在老太太心中，这个林姑娘分量非凡，往后自己也得顺着老太太的心思好好关照着。再者，虽说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可毕竟男女大防，将来孩子长大了，免不得说起小时的事，难不成不怕别人传出闲话？说林姑娘幼时同荣国府宝二爷都是在老太太跟前养大的，吃住一起，青梅竹马，那叫林姑娘将来的婆家怎么想？除非……老太太压根就没想让林姑娘外嫁，将来还是留在自家。
凤姐在心里笑笑，老太太果真是年纪大了，且不说儿女婚事父母之命，林家老爷尚在，不一定想让女儿嫁来。便是姑母，视宝玉如眼珠子，这么小就如此疼爱，将来寻摸媳妇，不定怎么挑剔呢？自己也不是没听说过姑母原本和敏姑奶奶不对付的传闻，她能允了自家儿子娶林家闺女？
笑归笑，不认同归不认同。可当下老太太愿意这么做，自己自然要顺着她的心意哄着她。
有了这样的揣摩，王熙凤便在心中有了计较，便就没再寻思给林姑娘安排住处。
眼下林家的人这么一问，她才回过神来，一双丹凤三角眼一转，当即决定这会子不出头，闭嘴当鹌鹑。
果然，王熙凤没说话，史老太君这边便开了口道：“宝玉现在与我同住，将宝玉挪出来，同我住在暖阁套间里，将林丫头暂时安置在碧纱橱内……”
话音刚落，林家来的人全都脸色大变。
自家老爷如此看重的夫人娘家、姑娘外祖家，竟就是这样待客的！且不说不给姑娘安排个像样的客房，让姑娘跟老太太住碧纱橱，说是想住得近说说体己话，倒也不难理解。可这暖阁套间里不止住着姑娘，还住着别人，还是她们家的宝贝小爷！孤男寡女就这么同处一室，即便现在年纪小，又有老太太在一处，可将来长大了，传出去于姑娘的脸面如何？
这位老太君难不成是老糊涂了？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还是鸳鸯七窍玲珑心，立马俯身对史老太君笑着道：“老祖宗，您让林姑娘跟您睡碧纱橱，那人家从家里带来那么多东西呢，往哪儿搁？光您那碧纱橱可搁置不下！恐怕要堆到您床头了。”
几句话说的老太太和几个人都笑了，气氛缓和了些。
贾母也并非老糊涂，正如王熙凤所猜测的那般，她正是动了想让两个孩子自小就培养感情的心思，同时也是真的疼爱黛玉，想让她离自己近些。可鸳鸯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最重要的事，鸳鸯所说恰到好处地提醒了她，东西是林女婿让押镖送过来的，可见多少还是对她这个老岳母见了点外，他这是生怕闺女在贾家吃住都用，落了人话柄。既然东西都是押镖送过来的，那就会对其他的也很上心，免不得这些下人回去要跟他背话。
若叫他知道没给女儿安排单独的住处，恐怕他那个细心思又会生出旁的来。让黛玉住到自己这，将林家的东西放进贾家的库房，也不合适。传出去还不说贾家吞了林家的东西？
老太太这么一犹豫，王熙凤便知道自己出面的机会来了，于是笑盈盈地开口道：“老祖宗，原本姑奶奶住的凌烟阁不是还空着？之后改了名叫‘凌云阁’给了大姑娘住，如今大姑娘在宫里，那凌云阁也是无人住了，又宽敞，离您这儿又近。离宝玉、探春她们几个也近，兄弟姐妹来往也方便，不如就让林姑娘住那儿吧。日日都有人打扫着，也不用另外收拾了。”
听到这个，林家的人才稍稍缓和些。
听到离这里近，离荣禧堂也近，将来宝玉不论是在自己这处，还是去他爹他娘那边住，都和林丫头离得近，这地儿倒是好。符合了自己的心意，史老太君自然对王熙凤这个提议满意地点点头。
话正说着，外头来了个公子，生得玉面风流，富贵好相貌。
屋里几个丫鬟一见到他，便微微红了脸，“宝二爷来了。”
吴悠一想，黛玉舟车劳顿，应当好好休息。可这位宝二爷来了，免不得一会儿又是套近乎，又是摔玉，索性让这位宝二爷开不了口，歇歇心思，过两天再说。于是捏了个决，藏在袖子里的手朝宝玉轻轻一弹。
贾母笑道：“快来见你林妹妹。”
宝玉一进屋便看见了这个神仙似的妹妹，不由看痴了，脱口而出道：“这个妹妹嗝……我好像嗝……在哪里……嗝！见过嗝！”
一句话打了五个嗝。
黛玉忍俊不禁，同迎春三个姐妹纷纷低下头去掩了掩口、忍住笑。那边王夫人和贾母忙叫人下去给他拿水压嗝。
奈何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也不见打嗝止住。
王夫人急了，“要命！这可是怎么了？”
贾母忙道：“还不快去寻个郎中瞧瞧去！”
几个人手忙脚乱，宝玉本来还想跟这个新来的表妹多说几句，可自己这般丑态，活像个打鸣的小公鸡，也就彻底没了心思，慌忙任由母亲摆布，又是喝水又是憋气，等郎中去了。
早有管事引了林家的人将行礼搬过去，带着黛玉去了凌云阁。
因着宝玉一番闹，家里人今晚的重心也就都在了他那儿。黛玉得知此处是母亲以前未出嫁时住过的地方，自然觉得格外亲切，睡得也很踏实。
趁着无人处，吴悠拎了那小狸猫的耳朵，这么一揪，便现出了原形。
“谁让你不经过我同意，就教训那王熙凤的？”
小狸猫委屈地发出了几声喵喵叫，似乎是在说“那女人太嚣张了，看不惯”。
吴悠淡淡一笑，拍了拍小狸猫的屁股，轻声道：“去吧，给我抓两只硕鼠回来。”
小狸猫得令，便隐入了夜色中。
第二日，府里便传开了。说是昨儿个晚上，贾母住的荣安堂因为闹耗子，弄了个鸡犬不宁。
两只硕大的肥老鼠从贾母床底下出来，上蹿下跳，撞上了碧纱橱的槅门，瞬间撞出两个大洞。
林家来的人安顿好了黛玉，听到这个消息，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幸而没让姑娘住那倒霉催的碧纱橱，不然岂不是要被耗子吓到？当真是京城富贵人家，连老鼠都养得那么肥硕！
这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那两只硕鼠没抓到，白日里又去祸害了二太太处。将她库房里的箱子都咬穿了，等二太太赶紧吩咐屋里的人将箱子拿出去摊开查验时，才发现前些日子送来的崭新的贡缎、京中时兴的几样料子全都咬得破破烂烂。
这下子林家来的人彻底黑了脸，不是说老太君提到的几样料子没找到吗？原来是压在二太太自己的箱底招硕鼠呢！
有好料子宁愿压在箱底喂了老鼠，也不愿意给刚来的亲戚做衣裳。还说让随便找两匹布裁剪裁剪。也不看人家林家是不是空着手从扬州来的。
这么一传，差点没把王夫人的鼻子气歪了。
气还没气完，那边金钏便过来回话道：“二爷打嗝嗝了一夜，眼下是不打嗝了，可早上直嚷嚷说胸口疼。郎中说是打嗝打多了，伤了肺管子，倒也无大碍，但得静养些日子，让少说几句话，少吃几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