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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鑫源有点哭笑不得,要是陈焕之这会儿在跟前他就要敲她头了,“想什么呢。我告诉你田联排名第六,就是让你知道,想拿外卡是没戏了。不过你现在巡回赛积分是56,正好排到第七。要是你把九月剩下的三场黄金联赛、一场大奖赛都跑了,那有可能能去参加总决赛,你去不去?”

陈焕之叹气,白高兴一场,她之前只有两场超级大奖赛跑到过前三,拿到了比较多的巡回赛积分,剩下的积分都是用六七八名堆起来的,只是胜在她不知疲倦、没人像她这样所有比赛一场不落地参加,这才能把积分刷到前七。

她自己分析说,“后面还有四场比赛,我现在巡回赛积分够是不顶用的,想参加总决赛的人这个月肯定狂刷黄金联赛,卡贝尔和爱德华兹今年前面的黄金联赛都输过,她们拿不到大奖估计后面不会参加了,没她俩压着,所有人名次上升两名,积分更高,到总决赛开始的时候我估计都被她们甩到十名开外了。”

“是啊,所以,如果你想参加总决赛,那九月的四场比赛你也必须都得全力以赴,运气好名次高的人积分也比你高,那就能去,运气不好,就被人把积分甩开了。”刘鑫源说,“不过今天已经是2号了,二十天,四场比赛,确实强度大,你又发烧了,参加比赛还是放假养身体,你自己决定吧。”

陈焕之想了连两秒钟都没有,就痛快地回话,“我选我的免疫系统。”

刘鑫源没说什么,只是开始交代她回国以后放假的注意事项,等放下电话,他才发现自己第一次对于运动员选择休息这件事感觉到欣慰:保护免疫系统的陈焕之,和两年前为了身体健康成长拒绝减脂的陈焕之微妙地重合了。果然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始终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并不是一味地疯练、瞎练,这就放心了,否则即使她的生理生化指标再正常,刘鑫源都始终有种隐约的担心。

陈焕之上次放假还是在去年的世青赛后,到现在正好一年多一点,她在北京参加完各种表彰会餐会、在省城参加完表彰会餐会、最后拖着行李箱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自己连门都进不去了,刚在楼道门口一露脸,就被□□短炮的记者和同小区的老大爷老太太以及小朋友们包围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就这样的环境我妈居然还能在家里住下去?这不现实。

第二反应是:幸好现在是周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要不这人还得多一倍。

她在人潮汹涌中死死地拽住了自己的行李箱,无助地问,“大家是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的呀。”

“报纸上都登啦,”住她们家楼上的周老太是看着她长大的,也不知道这会儿来凑什么热闹,“焕焕啊,我看报纸上说你发烧了?这会儿好点儿没?”

多谢提醒啊周奶奶。陈焕之连忙捂住额头,“对不起各位,我今天真的不太舒服,家乡媒体采访是我的荣幸,不如各位给留个名片,我这次休息时间长着呢,咱们慢慢来吧?”

又折腾了大概十几分钟,她才终于精疲力尽地敲响了自己家门。

结果开门的当先一个是她妈,而她妈身后站着的,就是那个她本该没有记忆、在两三年后才会认识的爸爸。

陈焕之在门口僵硬了三秒钟,可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抱抱妈妈,先回家关上门再说。想想这次她爸提前两三年找过来也挺正常,毕竟她是上过新闻联播的人了,名字是当初父母一起去办了手续改的,她爸当然知道她叫啥,长得又跟两边都有点像,再对对年龄出生日期什么的,就能确定了。

她轻咳了一声,“妈,这位是……”

陈妈妈也有点尴尬,“呃,你爸爸。”

陈爸爸——不过他不姓陈——叫一声,“焕焕。”

陈焕之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目光游移,气氛迷之尴尬。

三人在客厅里坐下,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最后陈妈妈从这种气氛中挣脱,直接站起来,“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你跟你爸好好谈谈吧,大人的恩怨跟你没关系。”然后进厨房、关门,把外面两人留下单独说话。

父女二人继续沉默,陈爸爸盯着陈焕之看,陈焕之则尴尬地东看西看,只能借助眼角的余光打量她爸。

陈爸爸如今四十余岁、既不秃头也无大腹便便,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像是个风度翩翩的教授或者什么。

唉,毕竟我长那么可爱,我爸长得怎么可能差。陈焕之自恋地想。但再多的感想,她是真没有了。

“焕焕……”陈爸爸叫一声,忽然低头摘下眼镜用手捂住了眼睛,“你小名本来不叫焕焕,陈佳云怎么这么狠心,她带你走的时候你才两岁,我十几年没有见过你……”

陈焕之楞了一下,默默地递了盒纸巾过去,等她爸冷静下来,才说,“我知道我妈对不起您,我替她给您说声对不起,不过那是我妈,您在我面前说她,我是不高兴的。”

又过了一会儿,陈焕之又说,“我知道您是爱我的,不过反正当年同意改名就是放弃了吧,现在您孩子也又有俩了,我妈可只有我。”

“你知道?”陈爸爸陡然激动起来,“陈佳云跟你说的吗?”

“不是不是,”陈焕之无奈,“您冷静下,我自己请人查的,我看您家庭生活幸福,夫妻和睦儿女双全的,就没打扰您。”

陈爸爸又一愣,陈焕之趁机双手握住他手,“爸您放心,我不是误会什么,我说了我知道您爱我,我妈也从没在我面前说过您一句不是。不过怎么说呢,我肯定最爱我妈,现在我又成年了,也不需要人抚养,您什么时候去北京了,招呼一声我立马给您鞍前马后当导游,以后您有什么事儿,我也义不容辞,但是别的真不行。”

陈爸爸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女,额头饱满、眉毛和鼻子像他,冷静、克制的性格像她妈,明明才18岁,普通高中生的年纪,但却把亲情说得这么冷酷,这个十几年前被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的小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长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你以为爸爸是来干嘛的呢?我知道你现在跑步挣了点钱,但你既然查过,就该知道爸爸不缺钱啊,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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