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别哭了(2/2)

裴渡解释道:“魏夫子的外甥女,喻纾娘亲的墓。”

裴母明白是明白了,但听了裴渡的解释,裴母狐疑地盯着裴渡。

平常很少听裴渡提到过哪个姑娘,自己儿子和村里的姑娘们来往不多,没想到,裴渡竟然知道那时喻纾娘亲的墓。

“我都不知道,你一年到头都在书院里,怎么会知道这是阿纾娘的墓?”

看着自己娘亲怀疑的眼神,裴渡有些无奈,他娘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裴渡不疾不徐地道:“有一次来上香,我遇到过她。”

“原来是这样。”裴母放心了,“喻纾把她娘亲的墓打扫的这么干净,连个枯叶都没有,真是难得,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裴母的话在耳边响起,裴渡却是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不是清明或中元等祭拜先祖的节日,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上香。那天,细雨纷纷,柏树林里很安静。

裴渡给父亲、二叔和二婶上了香,准备离开时,看到了少女纤柔单薄的身影。

喻纾抱膝,小小的一团儿,坐在魏若雪的坟旁,细雨笼在她乌黑的发间,晶莹的泪顺着少女的脸颊的滑下,她一双眼睛哭的像桃子,红通通的。

因太过安静,少女微微的啜泣声在林子里格外明显。

她边哭,边说着心里的委屈。

“娘,阿纾好想您啊,我养了一只小猫儿,小猫儿不小心划了舅母的手一下,舅母把小猫儿的腿给踩断了,还把小猫儿扔了出去。

如果我没有养猫儿,小猫儿不会受伤,也不会死,都怨我!

舅母今个又骂了我一顿,但我不怕她的,我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妹妹呀……”

少女的伤心事,裴渡本不该听,只是,他若是直接离开,脚步声又会让喻纾听到,这样会更加尴尬。

没法子,裴渡只能留在原地。

喻纾肩膀一抖一抖的,好看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伤心极了,也难过极了。

少女莹白的脸,被一滴滴泪珠打湿,裴渡静静看着她,心底深处涌出一股莫名的情绪。

处在这乱世中,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最为悲惨。

裴渡的父亲上战场保家卫国,却尸骨无存,裴渡的二叔和二婶又在天灾中丧了命。

一夜之间,裴家的家产被洪水吞没,死里逃生来到云水村,他们是外来人,村里又有许多看不起他们的人。

便是裴渡顺利通过考核进去了镇上的学堂,学堂的高夫子对他仍是有几分轻视,高夫子更看重那些家境良好的学子。

经历过重重打击,那时的裴渡,心情并不畅快。

他犹如处在汹涌漩涡的中心,不知道境况会不会更差!

裴渡觉得没多少人会像裴家人这样惨,但看到落泪的喻纾,那一刻,裴渡心绪复杂,却又有了些许的轻松。

原来,不止是他一个人这么惨,喻纾比他还要惨,喻纾失去了娘亲,从镇上的学堂退了学,又受到了舅母的苛待。

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如意和伤心事,这样一想,裴渡心底的阴霾散去,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他不能指望别人,只能指望自己!

等了一会儿,喻纾还在哭,雨却是越下越大,少女单薄的衣裙被打湿了。

继续淋雨,喻纾会生病的。

裴渡打着油纸伞,走过去,朝喻纾伸出手,清润的声音响起,“别哭了。”

泪濛濛的少女,呆呆抬起头,望着站在她面前的的裴渡,裴渡怎么在这儿?她哭了那么久,都被裴渡看到了吗?

喻纾以为裴渡会问些什么,但出乎她的意料,裴渡一个字都没有问。

喻纾愣了愣,她握上裴渡干净又温暖的大掌,被裴渡从地上拉了起来。

裴渡的手指骨节分明,又带着暖意。

少年撑着伞,把喻纾送回了家。

一路人两人一言不发,到了魏家,喻纾进去院子前,声音轻轻的,对裴渡说了声谢谢。

想到这儿,裴渡回过神,如今,他在学院读书,再过几个月就要参加院试,不管能否考取功名,他是男子,没有什么可以拖累他,又有和善的家人在,他已经从漩涡里爬了出来。

只是,当年那个落泪的少女,还在深不见底的漩涡里待着。

中元节还有晚上放河灯的习俗,周围村子连带着镇上的人,都要在流经镇上的那条河里放灯,为逝者祈福。

给喻枝加了件衣服,喻纾带着妹妹去镇上。

喻枝身子弱,走一会儿要歇一会儿,因此喻纾和枝枝去迟了些,她们到河边的时候,河灯已经卖完了。

枝枝着急地道:“姐姐,要是我身子骨争气些,咱们也不会来迟,这可怎么办呀?”

喻纾微微皱眉,“早知道就把咱们自己做的河灯带上了。”

中元节晚上要放河灯,镇上有不少卖河灯的,两文钱一个,不算贵,又十分精致,在水里飘的也更远,比自己做的要好许多,所以喻纾没有带她做的河灯。

莲花灯浮在水面,璀璨晶莹。

裴家人也在放河灯,河边的人不少,除了放河灯,还有人在河边祭拜佛祖、供奉食品,镇上的大户人家更是请了法师,在河边“中元普渡”,为孤魂游鬼做法事。

裴芙是个喜热闹的性子,她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左右看个不停。

待看到夜色中的喻纾,裴芙急忙对着裴渡道:“二哥,阿纾姐姐在那边,她好像没有买到河灯,刚好你多买了几盏,可以送给阿纾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