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全家人在村子里抬不起头(1/5)

腊月二十九,父亲一早就催我进城去接金子回来过年,我支支吾吾地答应着,转身出了门。我没有进城,我已经没有了老婆,父亲也没有了儿媳,这个年不会安分,要死要活的时刻就要来了。

腊月二十九,心情坏到极点的我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傍晚时分,赌局结束,我没有回家,我无法面对父母。我沿着村里的河边走,漫无目的地走,不着边际地走。我不知道要去哪儿,接下来要干什么。

冬天的河边很荒凉,但我的心比它们还要荒凉;冬天的河水很冰冷,我的心比它们还要冰冷。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想哭,但没有眼泪,我想挤滴出来都不行,眼球是干涩的。我朝着河对面的山峰大喊了几声,声音很快被寒风吹走了。我伸出手来捏了一下地上的河卵石,口中莫名其妙地喊了声兄弟。

我就是河边遍地河卵石中的一颗,在寒风中缩着身子呜咽。

我很后悔自己把所有的钱都输光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到早上,我肯定选择离开家去别的地方而不是继续去赌。去哪里不知道,反正得走。现在,我没钱了,寸步难移。

我在一个枯萎的草丛中躺了下来,眼望着天空铅色的气流在涌动,越涌越黑。

天越来越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我躺在枯草堆中,感觉时间在刀锋上游移,缓慢,缓慢,艰难,艰难。我一度神经错乱,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只有河水,费劲而傻乎乎的河水,在弄出没必要的声响。后来,我在寒冷中缓过劲来了,人生都有一死,大不了让父亲劈了,就当杀了一头自己养的年猪。我站起身来,借着打火机的微光往家走。我不饿,但我冷,身上冷,心冷。

回到家时已经是九点多钟了,父母和妹妹在看电视。

父亲见我推开家门,就腾地站了起来,怒视着我不说话。我想父亲是愤怒得说不出话来,显然他已经知道我没有进城去接金子还输了很多钱的事。村子比不得城里,就那上百户人家,有点儿风吹草动,一炷香的工夫全村就都晓得了。

父亲用手指着我的鼻子,过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厉声问我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了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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