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高潮前的小番外(2/2)

张清野抿抿嘴,他很不想回忆起从前在浴缸中的经历,母亲总会留半条命给他,可窒息的痛苦,被水流充斥鼻腔和眼睛,那种感觉太深刻了。

“呃?你很害怕吗?”

张清野点点头,男人漂亮的眉毛皱紧了,似乎实在苦恼,张清野便越发惶恐,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想让他也觉得自己麻烦,想要妥协的前一刻,男人一拍脑门,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咱们可以去买游泳圈。”

小小地男孩抱紧了泳圈坐在浴缸,张燃不仅买了游泳圈回来,甚至还带回了两只小黄鸭,张清野形状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像碰见了什么极其纠结的事,盯着两只小黄鸭,他下意识觉得,那不应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小小可爱的,纠结了太久,水都凉了,才用手把它捧起来。

轻轻一捏,叽地一声,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从水里跳出去。

有张燃在的日子里,他总是有很多惊喜的,男人的温柔和爱护,仿佛是梦境一般,他每一天都在期盼,期盼一睁眼是新的一天,能够重新认识世界,那么多新鲜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他,他甚至可以有正常人的未来。

“清野,你想不想玩游戏?”

张燃浅灰色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张清野,惯常温柔的表情都收了回去,他还是带着笑容,分外好看的脸上,没有半分感情,相处了这么久,张清野知道,每当张燃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提出的建议,自己就绝对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知道很有趣的一个地方,你跟我一起去吧。”

那是他第一次去到埋骨之城参加游戏,从那时开始他才知道,原来人可以活出那么多姿态,可以没有尊严,却也可以那么自由,有了复活卡,死亡都成了无足轻重的事,卡牌被售卖,所以生命也可以明码标价。

第一场游戏是在一座荒山上,五米深的死人坑,尸体层层叠叠堆在一起,不断地传来怪叫,枯手穿过尸体立在土层之外,仿佛极力想要挣脱,也仿佛想要将坑外的人也一起吞噬。

“这里面不会该有什么东西吧?清野,你把这个拿着,下去看看。”

男人一次给了他五张复活卡,他将孩子瘦弱手腕粗的麻绳,牢牢栓在张清野脖子上,不容分说要将人丢下去,张清野第一次哭了,手指死死抠在土坑边缘,他再怎么老成也不过是个孩子,害怕尸体,更害怕黑暗和死亡。

张燃蹲下身,轻轻擦擦他的眼睛:“不要哭,把这个拿好,你不会真的死掉的。”

“如果不听话,爸爸会不高兴,你不希望这样吧?”

“清野,你也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爱意。”

张清野死了,被掏空了心脏,厉鬼的嘴里全是他的血肉,细小的四肢,能够看清肋骨的躯干,死过一次再原地重生,绝望嘶哑的哭声让整座深山都躁动起来,当幼小的身体被男人从坑底拉出来时,已经因为麻绳的收紧,整张脸变得青紫,他最后一次死亡是被逃脱的希望勒死的。

男人轻柔笑笑:“清野真没用啊,死的这么快,看来这坑挺危险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线索……”

强制退出游戏以后,张清野花了很长时间来明白一件事。

他不过是张燃悉心养的一条探路狗,拴着绳子的狗。

如果可以写下一笔人的死法,恐怕不会有人比张清野的死状更多,从十二岁到二十岁张燃离奇死亡,整整八年的时间里,除了上学以外,他基本不会离开埋骨之城,最开始男孩枯瘦的身体被张燃抱在怀里,他每个晚上都会惊醒,仿佛自己还是在那死人坑里,四面都是黑暗,无法挣脱的力度撕扯他的脸颊,他的大腿和脖子。

生活里没有一点慰藉来安抚忘记那可怕的回忆。

张燃还是那么温柔,对张清野的生活照顾地事无巨细,他记得张清野每一个生日,任何的节日,都会悄悄准备惊喜,如果不是永远不会变老的一张脸,他倒真像个正常父亲,他有一切父亲该有的纵容,甚至给张清野造了水池,张燃对他付出关心和温暖,却从来不会心疼他,说到底,虽然张清野不想承认,没有人是爱着他的。

从十二岁开始张清野的身体不再有伤了,张燃从来不会打他,埋骨之城不会对玩家的身体造成真实伤害,可一次一次的死亡深深刻在心上,他一天比一天更高大,他很少再露出惊恐的表情,不管是骗人还是杀人,都能游刃有余,他是张燃的武器。

十八岁的那一年,又是一次游戏过后,他离开学校已经是黄昏十分,张清野被人拦下了。

“那个,我是和你同校的一个学生。”少年白净的脸羞得通红,态度却没有丝毫扭捏,大大方方:“你记得我吗?我叫许相臣。”

那并不是张清野第一次看见许相臣。

站在从三楼到二楼的楼梯中段,透过高高的玻璃窗,可以看见三班的教室内部,男孩总是坐在窗边,有时在打瞌睡,有时撑着脑袋看黑板,许相臣总是有点慵懒的气质,张清野走下楼梯,那人便从教室里抬起头来,对视之时浅浅一笑,阳光和微风的温热都点缀在他眼底,仿佛将世间所有苦楚都消融了,心跳漏了一拍,张清野脚下便踩空,直直摔下了楼梯。

学生听见动静都跑出来,见这人摔得七扭八歪,顿时哄堂大笑,有手脚利索的扶他起来,小脚趾骨断裂,这点小伤对于张清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紧事,可那张向来平静的脸上却难得有了一丝波澜,是急切,也有其他的情绪,他看见许相臣也出来了,从层层人群里探出头惦着脚看他。

即便是许相臣没有对他表明心意的时,没有跟着他,向他表白,在两人还是陌生人时,张清野也会偷偷地站在楼梯上,假装路过,往教室里看一眼,他每节课都要路过,许相臣有时候会抬头,有时候不会。

二十年以来,他一直是不幸的人,可在千万人海之中彼此一见钟情,又是那么幸运的一件事。

背对夕阳,张清野笑起来,没有算计,没有心机和狠厉,这笑容发自内心:“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