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4/5)

九九归真道行难,坚持笃志立玄关。

必须苦练邪魔退,定要修持正法还。

莫把经章当容易,圣僧难过许多般。

古来妙合参同契,毫发差殊不结丹。

三藏脚踏了凡地,自觉心惊。八戒呵呵大笑道:“好!好!好!这正是要快得迟。”沙僧道:“好!好!好!因是我们走快了些儿,教我们在此歇歇哩。”大圣道:“俗语云:‘十日滩头坐,一日行九滩。’”三藏道:“你三个且休斗嘴。认认方向,看这是甚么地方。”沙僧转头四望道:“是这里!是这里!师父,你听听水响。”行者道:“水响想是你的祖家了。”八戒道:“他祖家乃流沙河。”沙僧道:“不是,不是。此通天河也。”三藏道:“徒弟啊,仔细看在那岸。”行者纵身跳起,用手搭凉篷,仔细看了,下来道:“师父,此是通天河西岸。”三藏道:“我记起来了。东岸边原有个陈家庄。那年到此,亏你救了他儿女,深感我们,要造船相送,幸白鼋伏渡。我记得西岸上,四无人烟。这番如何是好?”八戒道:“只说凡人会作弊,原来这佛面前的金刚也会作弊(用欺骗的手法做违背制度或规定的事情)。他奉佛旨,教送我们东回,怎么到此半路上就丢下我们?如今岂不进退两难!怎生过去!”沙僧道:“二哥休报怨。我的师父已得了道。前在凌云渡已脱了凡胎,今番断不落水。教师兄同你我都作起摄法,把师父驾过去也。”行者频频的暗笑道:“驾不去!驾不去!”你看他怎么就说个驾不去?若肯使出神通,说破飞升之奥妙,师徒们就一千个河也过去了;只因心里明白,知道唐僧九九之数未完,还该有一难,故稽留(扣留、拘禁)于此。

师徒们口里纷纷的讲,足下徐徐的行,直至水边,忽听得有人叫道:“唐圣僧,唐圣僧!这里来,这里来!”四众皆惊。举头观看,四无人迹,又没舟船,却是一个大白赖头鼋在岸边探着头叫道:“老师父,我等了你这几年,却才回也?”行者笑道:“老鼋,向年累你,今岁又得相逢。”三藏与八戒、沙僧都欢喜不尽。行者道:“老鼋,你果有接待之心,可上岸来。”那鼋即纵身爬上河来。行者叫把马牵上他身。八戒还蹲在马尾之后。唐僧站在马颈左边,沙僧站在右边。行者一脚踏着老鼋的项,一脚踏着老鼋的头叫道:“老鼋,好生走稳着。”那老鼋蹬开四足,踏水面如行平地,将他师徒四众,连马五口,驮在身上,径回东岸而来。诚所谓:

不二门户法奥玄,诸魔战退识人天。

本来面目今方见,一体原因始得全。

秉证三乘随出入,丹成九转任周旋。

挑包飞杖通休讲,幸喜还元遇老鼋。

老鼋驮着他们,(踩)波踏浪,行经多半日,将次(到)天晚,好近东岸,忽然问曰:“老师父,我向年曾央到西方见我佛如来,与我问声归着(归宿、着落)之事,还有多少年寿,果曾问否?”原来那长老自到西天玉真观沐浴,凌云渡脱胎,步上灵山,专心拜佛及参诸佛菩萨圣僧等众,意念只在取经,他事一毫不理,所以不曾问得老鼋年寿,无言可答;却又不敢欺打诳语,沉吟半晌,不曾答应。老鼋即知不曾替问,他就将身一幌,唿喇的淬(沉入、钻入)下水去,把他四众连马并经,通皆落水。咦!还喜得唐僧脱了胎,成了道,若似前番,已经沉底。又幸白马是龙,八戒、沙僧会水,行者笑巍巍显大神通,把唐僧扶驾出水,登彼东岸。只是经包、衣服、鞍辔俱湿了。

师徒方登岸整理,忽又一阵狂风,天色昏暗,雷俱作,走石飞沙。但见那:

一阵风,乾坤播荡;一声雷,振动山川。一个,钻云飞火;一天雾,大地遮漫。风气呼号,雷声激烈。掣红绡(生丝织成的薄绸),雾迷星月。风鼓的尘沙扑面,雷惊的虎豹藏形,幌的飞禽叫噪,雾漫的树木无踪。那风搅得个通天河波浪翻腾,那雷振得个通天河鱼龙丧胆,那照得个通天河彻底光明,那雾盖得个通天河岸崖昏惨。好风!颓山烈(崩裂、坍塌)石松篁倒。好雷!惊蛰伤人威势豪。好!流天照野金蛇走。好雾!混混漫空蔽(遮挡、遮盖)九霄。

唬得那三藏按住了经包,沙僧压住了经担,八戒牵住了白马,行者却双手抡起铁棒,左右护持。原来那风、雾、雷、乃是些阴魔作号,欲夺所取之经。劳嚷了一夜,直到天明,却才止息。长老一身水衣,战兢兢的道:“悟空,这是怎的起?”行者气呼呼的道:“师父,你不知就里(内情、底细)。我等保护你取获此经,乃是夺天地造化之功,可以与乾坤并久,日月同明,寿享长春,法身不朽:此所以为天地不容,鬼神所忌,欲来暗夺之耳。一则这经是水湿透了;二则是你的正法身压住,雷不能轰,电不能照,雾不能迷;又是老孙抡着铁棒,使纯阳之性,护持住了;及至天明,阳气又盛:所以不能夺去。”

三藏、八戒、沙僧方才省悟,各谢不尽。少顷,太阳高照,却移经于高崖上,开包晒晾。至今彼处晒经之石尚存。他们又将衣鞋都晒在崖旁,立的立,坐的坐,跳的跳。真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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