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3)

豆蔻把十娘的轿子一直送到宫门口,十娘突然掀开轿帘,对轿外的豆蔻低声道,“别太心疼他……他跟别人不一样,现在吃点苦头,将来才能活得容易些。”

豆蔻一愣,“公主……”

十娘浅浅苦笑,“拜托你了。”

(四)

夜半,一灯如豆。

萧玦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刚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清俊里带着明显火气的脸,一愣,“七叔……”

床边的人静静坐在轮椅上,手里端着一个药碗,十岁的少年人却端着长辈的口吻,“起来,吃药。”

萧玦愣愣地爬起来,身上酸软得好像连着练了好几天剑一样,隐隐发冷,萧玦接过药碗木然地喝了一口,苦得差点儿哭出来。

轮椅里的人淡淡地看着他苦得皱成一团的脸,声音里带着清晰的恼意,“再敢睡在我书房外面,黄连再加倍。”

萧玦被训得鼻子一酸,紧咬着嘴唇,低着脑袋,眼泪扑打扑打直往下掉,有几滴落在药碗里,发出轻微的叮咚脆响。昨晚是他奉旨入宫给这人当侍卫的第一天,这人只问了他的名字,就头也不抬地继续研读案卷了,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见书房外面一个守卫也没有,就一直站在书房外面帮这人守着,寒冬腊月冷得刺骨,他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站着站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想起刚去世半个月的爹临终时对他说的话,尽忠职守,萧玦把脑袋埋得低低的,捧着药碗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再也不敢了……”

轮椅上的人没说话,推起轮椅就要走,萧玦一慌,赶忙几口喝干药汁,把碗一搁,掀了被子就跳下床去,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晕腿软,“扑通”地一声趴到了地上。

木轮压地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个清冷中带着愠色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你干什么?”

萧玦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抓过搁在床尾的衣服就往身上套,“我……我马上就好!”

轮椅上的人皱起眉头,“四更刚过,你起床做什么?”

萧玦一边急匆匆地穿衣服,一边既认真又威风地答道,“卑职奉旨保护七叔……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轮椅里的人怔了怔,“我不用你保护。”

萧玦的脸涨得更红了,“七叔……我保证再也不在站岗的时候睡着了!”

轮椅里的人轻抿嘴唇,静静看了他一阵,声音清淡得像白开水,“你还在发烧,睡觉吧……我也要睡觉了。”

“你在哪个房里睡,我到门口给你站岗。”

“这是我的房间。”

萧玦一愣。

轮椅里的人漫不经心地道,“你就在这床上睡吧……要是真有什么刺客,你能及时保护我。”

萧玦想了想,端端正正地应了一声,“是。”

“你先睡……我要看会儿书。”

“是。”

(五)

三月,莺飞草长,御花园满目春色。

一阵木轮碾地的声响由小径另一头传来,太子爷顿时像见了鬼似的,脸色一变,突然拽住景翊的胳膊,连拉带拽地把他和自己一起塞到了一旁的冬青丛里。

“太子爷……”

“嘘——”

景翊被太子爷鼓着腮帮子直瞪眼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闭上嘴不出声了,隔着浓密的枝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奇地望去。他八岁进宫来当太子侍读,如今已近三载,深知这位比他小了两岁的当朝储君的心性。

这位年仅九岁的主子爷天不怕地不怕,宫里上下没有一个人治得了他,景翊日日伴在他身边,从不曾见他这样怕过什么。

能让太子爷害怕的,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有木轮声,莫不是推着板车来料理园子的宫人?

可宫人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没容景翊多想,木轮声渐近,景翊在枝叶的缝隙间看清了来人。

来的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人,白衣玉面,清贵冷肃,木轮声来自他身下的那张轮椅。小径上铺着细密的卵石,少年人身形单薄,力气不济,推得有些吃力,跟在旁边的宫女眉目间带着隐隐的疼惜,却也只是疼惜着,并不动手帮他。

景翊诧异地看着,入宫三载,他竟从没见过这个人。

少年人和宫女在冬青丛前经过,又渐渐走远,太子爷长舒了一口气,拽拽景翊的胳膊,“好啦好啦,出去吧!”

景翊想起一些宫里的传言,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少年人消失的方向,“太子爷,他是安王爷吗?”

太子爷拍拍屁股上的土,怏怏地嘟着嘴道,“对……他是我七叔,可凶了。”

景翊好奇,“怎么个凶法?”

太子爷认真地道,“他不笑。”

景翊不大明白,“不笑?”

“他从来不笑。”太子爷又重重地强调了一遍,才皱起眉头一本正经地道,“你想想啊,宫里这么多人,有哪一个不凶的人是不笑的?”

景翊抿了抿嘴,他直觉觉得那少年人的冷肃只有浮在脸上的薄薄一层而已,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据,到底只能说了一句轻飘飘的废话,“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太子爷不服气地仰头看着比他略高了半头的景翊,“你要是不信,咱们就去问太傅大人。”

这位主子爷皮是皮了些,却一向都是讲道理的。

景翊点头,“好。”

“走!”

番外·蜜汁百合

悠悠我心

(一)

七月流火。

京城,尚书府。

萧玦看着纸上已然歪斜凌乱得像是信手涂鸦的字,有些沮丧地丢下了笔。

“嫣儿……”

他大半截脊背没有知觉,为了在处理公务时能坐直身子,特意让人制了件铁衣撑起脊背,坐是能坐直了,可铁衣沉重坚硬,坐不了一个时辰就会把他累出一身大汗,本就写得吃力的字也就更加没法见人了。

冷嫣从外间走进来,看他累得脸色发白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禁一阵心疼,伸手想帮他把铁衣解下来,萧玦却笑着把右手伸给了她。

每到他公务还没处理完就已经写不出能看的字的时候,总会求冷嫣像半年前教他练字的时候一样握着他的手帮他写完。

冷嫣板下脸来,一巴掌拍落他伸到她脸前的手,解了他身上的铁衣,托住他一下子瘫软下来的身子,打横把他抱了起来,放到床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都什么时辰了,睡觉!”

萧玦不死心地看着摞在桌上的公文折子,“就还有几份……”

冷嫣扯开被子裹到他身上,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闭眼,睡觉,明早起来再说。”

“嫣儿……”

冷嫣眯着眼睛看他,勾着一抹邪气十足的笑,隔着被子勾勒他身子的轮廓,“你要是还有力气没处使……”

萧玦慌忙闭了眼,明天还有早朝,他绝不想再一次带着满脖子的红印接受皇上和满殿同僚祝福目光的洗礼,“没,没了……我睡,这就睡……”

“乖。”

(二)

江南小镇,五味居。

“糖醋排骨,”素衣素面的十娘稳稳地把手里那盘品相极佳的糖醋排骨摆到桌上,笑盈盈地对一桌客人道,“几位慢用啊!”

话音未落,另一张桌上刚刚落座的客人熟络地招呼起来,“十娘,雪菜肉丝面,多放两勺花生米!”

“好嘞,马上就来!”

十娘闪身钻进狭小的厨房,对灶台边忙而不乱的穆遥道,“一碗雪菜肉丝面,多放点儿花生。”

穆遥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十娘凑到穆遥身后,伸手圈住他的腰,脸挨在他宽阔结实的后背上,闻着他身上的烟火味,听着他突然乱起来的心跳声,无比安心踏实,“那碗面是米行的陆掌柜要的,我前几天听他家娘子说他近来心脏不大好,你记得少放点儿盐。”

“嗯……”

外面那间还不如安王府里一间卧房大的小饭馆里又传来招呼老板娘的声音,穆遥腾出一只手来,拍拍那双还圈在他腰间的手,慵懒里带着几分烟火味十足的温存,“客人叫了,去吧。”

十娘松开他的腰,却又挽上了他的胳膊,“亲我一下。”

穆遥皱皱眉头,“我身上都是油烟……”

十娘美目一瞪,“快亲!”

成亲大半年了,就算是在没有旁人的地方,这样的事他还是会不好意思,十娘却总爱拿这样的事逗他,他又永远都不会跟她说不。

穆遥转过头来别别扭扭地亲在十娘红润的嘴唇上,一下亲完,整张脸涨得像锅里的红辣椒一样,赶紧扭了回去,“你快去吧……”

十娘这才笑着松开他的胳膊,转身出去。

“来啦!”

(三)

凉州,刺史府。

“小莲……你别害怕,这是咱们自己家,家里没人敢欺负你。”

薛茗从衙门回来,进房门的第一件事总是把缩坐在房间最昏暗角落里的祁莲搂进怀里,轻轻拍抚她不停发抖的身子。

回凉州将近一年,祁莲已轻易不会哭闹了,但还是格外怕人,一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只要外面有人经过都会吓得缩到墙角里,一直到薛茗回来才敢动弹。

怀里的人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抬起头来有些委屈地看着薛茗,痴痴地唤了一声,“相公……”

这是她到目前为止唯一会说的话,成婚当晚薛茗教她的,她一下就记住了。

薛茗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慢慢把她从地上搀起来,摸了摸她扁得凹陷的肚子。他中午忙于公务没赶得及回来吃饭,她就一定是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了。

薛茗扶她坐到桌边,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祁莲显然是渴坏了,咕嘟咕嘟喝了半杯,却也只喝了半杯,把剩下的半杯捧到薛茗面前,“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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