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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凛接下那杯咖啡,当一只任他执掌的小宠物,单手抱着他的腿,靠在他身上喝。

杨谦南手指梳着她额角细碎柔软的绒毛,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家里院子的景观池找了人翻新,水要全部换一遍,他佯装责难:“是不是没少往里面倒药汁?”

她羞赧轻推他一下。

杨谦南弯腰在她耳边促狭:“荷花都被你苦死了。”

温凛轻哼了声,机警道:“怎么突然想要到翻新?是不是你妈妈上次来看见,觉得太脏了?”

杨谦南默认,抬头没说话。

她知道,叶蕙欣不满意的何止是荷花池。

毕竟都不用她亲自出马,就有无数人仆后继赶来提醒她,连池子带花,没有一样属于她。

可杨谦南体贴如旧,说水处理公司的人会来得很早,“会不会吵到你?”

温凛摇头说没关系,她仰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从她这个角度,能望见他修长的颈项。

也许是刚刚提到过叶蕙欣,她对那枚玉佛格外留意,伸手去挑他的内领,却出乎意料发现里头空空如也。温凛手指落空,惑然怔了片刻,“你玉戴来了吗?是不是落在酒店了?”

杨谦南有如东风射马耳,“丢了。”

“那还不打个电话回去!钱东霆他们走了吗?让他们问问台。”温凛惶然四顾,“你妈妈信佛,回去发现你丢了,会不高兴的。”

杨谦南把她的下巴扭正,眯眼打量:“她不高兴有什么关系,你高兴不就得了?”

温凛打一下他的手,说:“你丢东西我高兴什么?”

他满不在乎一串笑,好像刻意不上心,温凛催他打酒店电话,杨谦南嫌麻烦似,说丢了就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佛祖啊?”她微微蹙眉。

中国人骨子里刻着汉唐以来的佛教传统,即使不是宗教徒,也对寺庙香火心存敬畏。

可是杨谦南仿佛闻所未闻,闲插着口袋问她:“什么叫佛祖?”

他的心里,从来没有佛祖。

温凛是在这一瞬间,翕了翕唇,放弃了辩解。

*

那天她收到的邮件,不止钟惟那一封。

航班在北京落,她打开手机,发现仇烨的辞职信安安稳稳躺在她信箱里。

她第一时间没有回复,把手机握在掌心,随着人潮麻木往走。

人总要长大,人人也都在长大。她毕业的这一年,仇烨也进入了大三,以她的才气和野心,已经不满足于在这个日渐封闭的创业公司里久留,委婉向她提出了跳槽意向。

历史的车辙总是以他人的方式碾过自身。

温凛淡然处理了她的离职请求,并为她办了一个冷餐会。

五道口科技园办公室方太大,搬来这半年攒了许多杂物,添了好几张办公桌,也还是显得空旷。她们拼了几张会议桌在空上,叫来外送pizza,摆了几大盘寿司和甜品,红绿蓝三色鸡尾酒一字摆开,每人一瓶,为仇烨办了个简单的欢送仪式。

她新招来的男生叫小邹,是仇烨一手带出来的新人,自掏腰包给她订了一个慕斯蛋糕,上面用巧克力酱写——“姐姐走好!”

仇烨一把奶油揩他脸上,豪气冲天训人:“你这写挽联呢?!还有,说多少遍了,老娘比你小!”

同事们哈哈笑作一团。

这是她在这间公司里见证的,最后的欢笑。

为了离别。

仇烨挽着温凛的手,硬要她去切蛋糕,欢欢喜喜推搡:“老板来切,老板来说两句!”

温凛便把一丝长发捋到耳后,接过蛋糕刀切下去:“那就祝你一路顺风,程似锦。”她温然笑着抬头,秀气的眼睛里蕴着平和的光芒,把桌肚里早已准备好的礼物盒拿出来说,“这个送你。以后去大公司实习,少穿破洞牛仔裤,也别背你的布袋子去通勤了。”

盒子里躺着一个vintageceline,简单大方的棕色牛皮手袋。

她特意挑选,才选中这一款,适合仇烨的中性风格。

“学姐最近现款吃紧,只能送你一个这个,别嫌弃。”她轻轻说。

仇烨看见它,热泪盈眶,像个小孩一样抱紧她,语无伦次:“学姐你太好了,我觉得我跑路跑得很不厚道,我一定会记得你的!”

温凛淡笑着摇头。

十月要来了,黄昏的阳光呈淡金色,转眼又是一秋。

今生今世,谁又不会离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