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九十章 提旧事武善言达理,出新招福儿行跳脱(1/1)

他说的挺在理的,但武善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正想敷衍地点点头把这事儿混过去自己慢慢想,一抬头,正对上张裕洲的双眸。

武善被他一张水波荡然的眼睛盯着,不由暂时逼着自己静下心来——再仔细想想,还...确实有不小的可能......

大概,就真是自己人在局中,一时多想了吧。

张裕洲见她脸色缓和不少,瞧着是听进去了,又再接再厉细细劝道:“再说了,这两者原也不可比啊?要说外祖父,那是阵守一方,手握兵权的总兵,这样的人若是不忠,岂不是如执刀立于皇帝身后虎视眈眈?故而,对他老人家,先帝自然要小心布置,使一些手段彻底收服。岳父大人又哪用得着绕这么大个圈子呢?若是为新帝计,岂不是更该遍选良臣能吏,磨砺培养才是啊。”

这话有理!有理有理!

——武善这人没别的,就是认理,本来还有些不服气不放心呢,瞬间就觉得他说得特别有说服力,这下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扭过头感激地冲大功臣笑了笑。

转念一想,又跳脱出这事儿,主动承认错误道:“这样看来,我把那些事都告诉你也还是有不少好处的,至少,凡事都多了个人能一处商量。可我那时候却还指责你,说‘你每问我一遍,我就痛不欲生一回’···这话原是有些夸大了的······当时也是我气不过,故意说狠话刺你呢。”

她一提那话,虽说已是陈年旧事,张裕洲也还是条件反射地心头一悸、条件反射地难过起来,却顾不上自己,少夫人善解人意,他不能没脸没皮地就接着啊!先忙反过头来安慰她道:“也不是,站在当时来看,你说的也是实话,确实是我之前不明情况想当然,问得太冒失了。”

——说完,却再不提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了。

武善笑了笑,二人对视一眼,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暂时撇开她夫妻二人如何不说,无独有偶,被她小喜姐姐指教过的福儿,今天也忙着在外头听墙角呢······听完了一全程,回到下人房后,福儿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小喜和福儿作为世安堂女主人贴身的陪嫁大丫环,吃穿住行的条件自然也在这院子中是绝佳的。

丫鬟婆子们都住在倒座,她们两人在其中独占了一个套间——一个盘了个极大、几乎占了半间屋子的火炕的卧房,另还有一个虽不大,但足够放得下一个妆台,还能再堆三四个衣箱的外间儿。

这在丫环里算是不错的了,拿到哪儿去比也比得过。

唯独就是窗户小了些,朝向也不好,这会子还不到用晚膳的点儿,屋里已经都点上灯了。

小喜是个勤快人,正坐在灯下穿针,见状好笑道:“你又怎么了?小丫头片子,成天长吁短叹的。”

福儿眼睛一瞪,反驳道:“我还小?我都十五了!小喜姐你都十七了···你不急,我还急呢······”

落后一句含在舌尖上,含含糊糊的,小喜没有听清,好奇追问了一遍,福儿却又摆摆手,道:“没什么···我就是看着小姐和姑爷儿,心里觉得很羡慕罢了——他们两个都是好人,都讲道理,你让我我让你的。就像是那书里标榜的,‘相敬如宾’一样,不像我爹,成天打老婆······”

福儿也是家生子,一说起来全家老少人都认识,小喜闻言惊讶道:“你娘那么凶!你爹还敢跟她动手?”

说人不揭短,她这么一说,把福儿气得,却张了张嘴,又泄了气,道:“唔···谁说不是呢?平常窝窝囊囊的怕老婆,吃了点儿酒就觉得他牛了,天王老子也得靠后了。我娘虽吃不了什么亏,但也总被他气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么说起来福儿似乎也挺可怜的——本身又是这样傻乎乎的性子,若不是被挑中了服侍小姐,在那样的家里,还不知得受多少委屈呢。

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安慰她,福儿自己却又一时好了,没事人一样缠上来问她道:“小喜姐,你说···我要是去求小姐帮我留心婚事,小姐她会不会嫌我不知羞啊?”

小喜比她还大,要说一点儿没想这些事那怎么可能——深埋在心里的事别人拿出来说,她跟怎么了似的,一下跳起来,红着脸讷讷说不出话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正想斥责这个没名堂的丫头,忽然,却又眼珠子一转。

武善情绪不好,小喜当时也是看出来了的,只是她猜的却是:下头的几位少爷小姐一个个终身有定,要她操心的事也越来越少了,她当姐姐的劳心费力惯了,所以一时间免不了有些失落。

这么想着,又不敢自己去试,便坏心眼儿地撺掇福儿道:“这有什么可嫌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姐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问问···也使得。”

福儿傻乎乎的,没有她小喜姐姐的那份弯弯绕,干脆应了一声,出得门来,打算替武善去拎热水。

一路上想着:“小喜姐比我还大一些呢,当比我还着急才是,却肯谦让,让我先去问!罢了,谁问不是问呢,正好这事儿说起来怪羞人的,我索性替小喜姐问一问吧,小姐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举一必能反三,有了她的,还能少了我的么?”

越想越觉得有理,觉得自己倍儿聪明,提着水,走得斗志昂然的。

路上遇到有认识她的婆子,笑着搭讪道:“福姐儿,仔细泼湿了裙子。”

被人打趣了也不恼,福儿好脾气地笑了笑,低头一看···裙子湿了半扇,绣鞋湿了两只······

“怎么刚才竟没觉得呢?”

水自然也洒得只剩一少半了,福儿有些着急,正站着想对策呢,后头却有人叫她。

一回头,原来是世安堂得小丫头澄儿,赶上来对她和善道:“福姐姐,你站这儿一个人发什么呆呢?刚墨梅姐姐见你半天没回去,让我先赶紧来提水呢,你小心回去她骂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墨梅已经把福儿挤了下去,管着武善的簪环首饰,也从二等提成了一等大丫环,福儿听了这话没有什么不服气,给澄儿看了看自己提的水,不好意思道:“我给洒了,正在想是先送回去还是重新去大厨房提呢,还好你来了,咱们走吧?”

福儿之所以敢这么不加小心,那也是有原因的,她们两个提回去的水其实并不怎么要紧——吃茶是一种水、煮饭是一种水、盥洗是一种水,她们提的水,乃是烫茶具用的。

晚饭后、临睡前,品一品茶是她们小姐的习惯,有的人喝了茶会耽误夜里睡觉,好在她们小姐不会,难得是世子也不会,倒能陪一陪小姐,福儿把这事儿说给胡妈妈听,胡妈妈直笑得停不下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

叫福儿来说,小姐的性子确实有些太独了,和她们两个贴身的丫头也不贴心,和几位小姐们也只是有事说事,李表小姐虽亲近一些,但山高路远,也是白搭;听小姐说起,倒是和如今嫁给庭芳表少爷的卓家那位小姐好像处得还不错,出宫这些日子,每每收到卓小姐的来信都会心情很好,只可惜,听二小姐那意思,卓小姐那人不咋地,背后捅了小姐一刀子······

所以,有世子能陪陪小姐,在她看来,的确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呸!胡妈妈那个老货,准是没憋什么好屁!懂个什么呀?肯定是笑话她大惊小怪呗,哪里懂得什么是为主分忧忠心耿耿呢?说不准,还是在笑话她们小姐呢!

这么想着的福儿,见到守在正房门口的胡妈妈的时候,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胡妈妈却没怎么注意到,拉住她们两人道:“行了,不必进去了。”

澄儿闻言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费劲巴拉提回来的说不用就不用,不由有些委屈,追问道:“妈妈,怎么了?”

胡妈妈摆了摆手示意她别瞎问,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一桶半水,好笑道:“也好,省了一顿茶,世子爷今晚上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

既然小姐事忙,今日不品茶,福儿也就不用留下伺候了,和院子里的几人打了招呼,回到了自己房中。

想着明日趁姑爷上早朝,自己去跟小姐提一提小喜姐的事,也算是办一件大事,福儿心满意足地上床抱着被子一滚,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另一边,小喜抻着脖子看了她一眼,总算能松一口气了——这傻丫头也不知又烦什么“病”呢,在背后笑眯眯盯了她一晚上了,看得人心里发毛!

把给小姐做的寝衣锁好了边儿,小喜伸了个懒腰,也吹熄了灯,辗转睡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福儿出来卖卖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