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2/3)

也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屠苏的身体竟然会是这样轻,轻得……就像是他下一刻就会任凭着他消失了一般。

那一刻,陵越的身子是愈发的颤抖了起来。

而他却不知晓,屠苏在这剑阵之中已经强撑着等了多久了,他既是希望他的大师兄能够回来,又要忍受着被焚寂吞噬了心智的痛苦。久久不让自己连唯一的神识都丧失了。

只因着他盼着能够再见到陵越一面,只是他没有想到,却是这般场景。

他想要同陵越的其实不是那一句,只是望着陵越如此伤痕累累的模样,却还是改了口,声音哽咽,身影踉跄。

而他起初只不过是想要告诉陵越,他在藏经阁里专心致志地超写着经书的那些日子里,他所等着的。不过是自己在陵越归来的时候,能够微笑着同他一句,“师兄,我终于等到你回家了。”

只是如此。仅此而已。

“师兄,若是我身上的煞气都除尽了,你便带我下山。可好?”是迷迷糊糊之间少年干净而迟疑的声音。

“好,那时。我便带你踏遍万里河山,行侠仗义!”然后又是谁的声音。带着铿锵的笃定,一字一顿,落在了他的心坎里,却又缓缓地涣散看来,最终消失在了风里.

身受重伤的陵越在此时躺在了床榻之上,泛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身下的被褥,而紧皱的眉头之间,是如何也挥之不去的愁思,他梦见了许多时候的日子,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纷至沓来的时候,他就像是被深深拉进了绝望的深渊,身子沉了下去,只是屠苏那干净而纯粹的脸庞却在自己的梦里逐渐地清晰起来。

先是他在后山练剑的时候,那时他十岁,而屠苏也不过是七岁的年纪罢了,如今相识八载,只是那时的记忆却依旧崭新,花间暖阳之下,那孩子的面上因着这般练剑的刻苦而冒出了一颗颗汗珠子,那样的刻苦,若是普通的孩子只怕早已是承受不住,陵越心中自然再清楚不过,他这般看着屠苏,只觉得自己的心也累了,心里更是无端冒出了一丝丝的心痛。

只是却也是这个时候,屠苏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含笑的目光对上了自己的一双眸子,陵越终于瞧见了屠苏的笑容,咧着嘴巴,露出了一排雪白的八颗牙齿,陵越只是看着这般笑容,先前的压抑不知道如何早已是一扫而空,却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食盒,更是不着痕迹地地吞咽着自己的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他不知道为何,忽然又是觉得不自在起来。

只是屠苏却没有发现师兄的异常的,如同往常一般,他飞奔而来的时候,是紧紧地一把抱住了他再亲昵不过的师兄,又是肆无忌惮地将他的汗水擦在了陵越的衣襟上,原本的紫色染上了神色,渗透了衣衫,陵越几乎是感觉到了那被汗水沾湿的炙热,此时此刻,便是他自己也未发觉的,面色却是骇人的滚烫。

瞬间变得通红起来。

只是屠苏却未发觉的,因为下一刻,画面忽然飞快地从他的眼睛里匆匆略过,他还没有贪婪地抓住了这一丝温暖的时候,再一眼,看见的,却是屠苏已然年少的模样,岁月消磨了他脸角的轮廓,露出了削瘦的下巴还有深邃的瞳孔,只是那个曾经笑容干净而温润的少年却也因此变得愈发的沉默了起来,就像是韶华易逝,封印封住了屠苏的笑容,以寒冰将他层层包裹,那难以言喻的疏离令陵越忽然觉得心惊胆战起来。

他只觉得自己身子疼得厉害,伤口撕裂一般,却只是远远地望着屠苏,触碰不到他,看见的,也不过是他冰冷的眼神罢了。

而陵越自然不知晓,便是此时,掌教真人还有他的师妹芙蕖正站在自己的身旁,忧心忡忡。

“这个傻孩子,那时的轻型,屠苏已然堕入魔道。他又何必护他?”墉城的掌教真人涵素长叹一声,面上却是如同以往的不苟言笑。“若非屠苏被焚寂控制,我又何必如此。陵越向来做事严谨,从不冲动的性子,如何这一回倒是这般失了分寸?”

他到这里,又是长叹一声,衣袖落了下来,眼里依然是深深担忧的神色。

而此时站在了涵素身旁的芙蕖却是急得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大师兄可是如何了,他伤得这么重,又吐了那么多的血。爹,您可一定要救了大师兄啊!”话之间,源源不断地泪水涌现出来,便是在这个时候,芙蕖却是哽咽着一句话也不出口了。

若是大师兄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若是……她使劲地摇了摇脑袋,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这般想着,芙蕖强忍住了眼里的泪光,只是身子依旧是哆嗦着。更是紧紧地抓着函素的衣袖,眼里依旧是悲伤绝望的神色。

涵素收手负在身后,紧皱着眉头,虽然并未多些什么。只是那紧皱着的眉头却是瞒不过他此时心里的长叹一声,他自然知晓那时的剑阵是有多么的厉害,他那时想着屠苏已然便焚寂所控制。这样的一个孽障,自然是再也留不得了。虽他是紫胤的弟子,只是那又如何。留这样一个祸害在师门之中,墉城还有什么安宁!

一想到这里,涵素便也只有心中一横,他早已是准备了将百里屠苏置之于死地的,那般的剑阵有多厉害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生生地受了那样的力道,只怕如今陵越这孩子……

涵素一想到这里,那眼里似乎笼罩着什么一般,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多些什么,只是维持着那般僵硬的神情,一动不动地瞧着此时正躺在床榻之上忍受着伤痛的折磨的陵越罢了。

而这时的后山之中,屠苏被关在了禁地之中,周遭遍布着结界,他无法出去,心里却疼得厉害,他分明记得那时自己躺在师兄的怀里,而师兄,却分明是因着自己那般硬生生受了这剑阵……刀光剑影之下,他的手缓缓拂过自己的衣衫,虽是一身玄衣,却还残留着师兄落在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他的师兄……他要去寻了他,他要知晓,陵越如今究竟是如何了。

心中的疼痛在这个时候反而是愈发的慌乱起来,一颗心跳动得厉害,而屠苏的眉头也皱得极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的师兄……一定是出事了……

原本苍白的面色在这个时候显得愈发的面无血色,而心中的不安却是使得那一双眼睛忽然变得一片血红,在昏暗的山洞里显得狰狞而可怕,只是屠苏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只是想着,自己是一定要出去的,即使如今是掌教真人困住了他,他也顾不得其它了,他只是想要知晓,他的师兄,如今究竟是如何了……

手中的焚寂挥动的时候,刀光剑影带来了几乎灼人眼睛的血色,那结界被深深地劈开了一道缝隙来,只是却又快速地合上了。

先前陵越虽被屠苏挡住了一剑,只是那样的剑阵,他伤得也不比陵越轻,若不是还有焚寂和体内的煞气帮他挡着,只怕如今的屠苏也是不省人事了,只是他倒宁愿自己是不省人事了,或许这般就不会忍受来自心底的疼痛。

都是因为自己……都是因为自己啊……

屠苏只觉得他的身体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在这一刻无助终于深深压垮了他,浑身瘫软地跪在了地上,那一双眼睛里翻着空洞的光芒,口中更是呢喃重复着……

“师兄。”

而他心里的慌张无比再提醒着自己,此时的陵越,只怕是不大好的,他的脸色是愈发的惨白一片,便是呼吸也渐渐地微弱了下去。

而这时的陵越,却是梦见了自己早已垂垂老矣的时候。

而那个时候,他与屠苏……他们之间,已经分别了七十四年了,而那时的他,早已坐上了掌教真人的位置,身旁的弟子眉心一朵血红的朱砂,咧着嘴吧,一如当初那般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师父,您瞧一瞧,如今我的修为,可是如何了……”

只是那声音又缓缓地化开来。等到他模糊的视线又逐渐清明一些的时候,却又是洁身一人的孤独模样。再不见那个熟悉的少年,那时的他已经很老了。白发苍苍,面如缟素,倚窗而坐,正双眼失神地望着窗外的雨打芭蕉,梦里的他,终于又是想起了自己同屠苏的时候。

他问他,“你为何执剑?”

懵懂的少年只是愣愣地开口道,“手中执剑,方能保护珍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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