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小扇扑流萤(4/4)

同样的压力、同样的困惑、同样的不知所措,像营啸这样的事件不仅发生在章丘岗村这样消息闭塞、怪谈成风的地方,即便在几百年后的现实生活中也不鲜见。

就拿逝去未远的2012来说,全球宗教呼喊着世界末日的口号加戏自欺的人可不在少数,就连平安无事都能变成诚心祷告的功劳。某种程度来说,这也不过是自发、自有、自我加强的一种“营啸”吗?

引导情绪有效的发泄,或许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手段。

“我知道了!阳宅阴居,神人守户的办法,就是某人在贴符无效后想出来的招数,想用魔法打败魔法、迷信打败迷信,一旦村里人对死尸习以为常、死者化为白骨之后,一切恐惧自然烟消云散。”

江闻缓缓叹息道,“这人道法不见的高深,却如此了解人性,可他不应该看不出来,严姑娘你未必能撑到事情过才对吧……”

红纸上的神人依旧怒目圆睁、胡须戟张,无声无息地独处于厅堂之中,似乎有一圈怒火化成的神光笼罩着这里,用忿怒相压制满场的凄风冷雨、鬼魅森森。

江闻试图将思绪与对方接近,搜寻其中的线索,内心压制已久的环境渲染却也因此而出现松动,似乎有直接告诉他,黑暗中出现了些不太妙的东西。

江闻缓缓踏出一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屋外的夜色,黑漆棺材底部的滴水声此刻骤然加快,清清楚楚地响彻屋内,房门之后更是传来的不停敲打门板、器物碰撞的剧烈声音,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包围了这里,伺机而动发起进攻。

“别怕,闹凶罢了。”

江闻不动声色地抬起头,青铜古剑猛地斩向厅堂中的神案,一剑便砍下一块木头,飞溅的木屑引发巨大的声响,瞬间压过厨房里传来的敲击声,万籁再次俱寂无声。

袁紫衣和严咏春此时却低头不语,仿佛对怪声毫无察觉,双眼中满是迷离恍惚之色,连近在咫尺的江闻都不能察觉到。

可就在此时,洞开的大门忽然被强风吹动,霉斑似的白色符箓扑啦啦地作响,像是万千展翅欲飞的蛾子,而门外那棵高大上的柏树上面,猛然亮起了两颗赤色通红、宛如灯笼的眼睛,一道比黑暗还要深邃的影子在枝头端坐着。

那影子就像一個肩膀宽大,却没有头颅的人形身影,宛如断掉的头部直接连接着巨大如轮的身体部位,摺叠着一双巨大的翅膀,硕大红光闪耀着危险的光芒,凝视着江闻三人。

江闻赫然一惊,惊讶的不只是对方非人的外表,更是对方极其形似自己印象中的恐怖造型——但这个形貌,本应到1966年11月12日,在美国西弗吉尼亚州邻近的当地公墓中才被目击到!

“来得正好,看剑!”

白玉斩蛇剑化虹而去,江闻如同蛟龙出水,猛然跃至与丈余的树枝平齐,玄之又玄的剑招从四面八方扑向无头身影,灭杀对方一切逃脱的可能。

但是无往而不利的剑招,竟然像是落在了无处安放的空气之上,树上的怪异形影猛然起身,又分裂破碎成无数的星点,就这样从江闻附近的土地、墙壁、尸体、空气中瞬间抽离,聚合成一团难以形容的深色物体直冲天际而去!

江闻轻功力道散尽落回地面,忽然发觉视野中的异样消逝殆尽,袁紫衣和严咏春的眼中也慢慢恢复了神采,恍然惊醒般地回过神来,却不由自主地因为恐惧喘着粗气。

“他们说的守尸鬼,原来是这个东西!”

江闻看着满天四散的黑影混入夜空,立即就想到了古书曾记载的一种东西,叫作眚。

“眚”这个东西,可能大部分人从未听说过,甚至这个字都属于生僻字。但古籍中关于它的记载比比皆是,只不过通常都只有宋史、隋书中的只言片语,又或者零星分散于各地的县志当中。

《明史》中记载天启六年五月壬寅朔,“厚载门火神庙红球滚出。前门城楼角有数千萤火,并合如车轮。”《隋书》中记载,后齐河清四年三月,“有物陨于殿庭,色赤,形如数斗器,众星随者如小铃。”

而到了《普宁县志》中更加具体,也将它的名字写了下来:“崇祯十六年癸未夏,有马流妖眚状如荧火飞人家作崇,博之则散若群萤无数,聚则光如斗。”

这东西平日里迷惑人耳目,偶也有扑人掠伤事件,往往在大灾死伤之后出现,而在国外,其实也有一些比较著名的眚事件,例如乔治?华盛顿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遇到了诡异的绿眚;二战时期,英美空军对德国进行空袭时,遇到了大量的眚状物,一开始还以为是德军的某种秘密空军武器或飞行器……

眚,这可能是世上最为无害的夷怪,也可能是世上最危险的东西,因为牠代表着人们可以亲手创造出自己最恐惧的东西。

而牠总是冷眼旁观着,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在一切恐惧开始发酵的时候,轻轻地推站在深渊边缘的我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