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伴(3/4)

麦子听过孙涓涓的故事后,重新琢磨了赵英梅的心理状态。池幸提出,赵英梅真正喜欢的不是王靖,而是王靖的舞伴。她渴望成为王靖怀中的一束花,一个漂亮女人,一场数分钟便戛然而止的梦。

麦子狠狠拍大腿:“对!”他在舞台上走来走去,猛地抽烟,展开手臂又收好。他也是个练家子,跳的是摩登舞,步幅大,身姿优雅。

“果然是女人最了解女人。”他嘀咕,又似自言自语,“赵英梅……哎,赵英梅。”

音乐中断了,又被周莽按响。池幸喝了两口水:“谢谢。”抬头看见周莽脱了西服外套,挂在挂钩上。

这人身材特别好,池幸的目光上下一舔,坏笑。

“热?”池幸故意说,“暖气是有点足,要不多脱点儿。”

常小雁老提醒她“玩够了就行”“吃过了就松口,别当真”。池幸每每听到,心里全是哀叹:没玩过,也还没吃过。想倒是想过,但也不敢想太深,不然醒来看见周莽,会有错位和愧疚感。

周莽向她走来,边解开领带边说:“我和你跳。”

池幸怔住:“……啊?”

周莽站在她面前,这回开始解衬衫衣袖的扣子。他把衣袖折起,固定在自己肘部,解开了领口的纽扣,微微歪头看池幸:“我不够格?”

池幸几乎呆住:“你会跳?”

周莽背脊修挺,站立如松,双臂张开,是一个极其标准漂亮的握持姿势。

“大学毕业晚会上,我是华尔兹的领舞。”他目光垂落在池幸脸上,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笑,“业余组冠军,够资格当你舞伴吗?”

周莽的手似乎有天然的热度。它握住池幸手掌时,力道不容置疑。

手心、手腕、胯部……每一个接触点都契合,周莽的身高和池幸的身高恰好合适,他是一个完美舞伴。

华尔兹中,男舞者引领女舞者,女舞者只需要跟随。池幸被带领、指引,她只需要牢记老师的指导,视线对准舞程线,顺着周莽的动作就可以。

肩部打开,胸部打开,收紧下颚,微微昂头。快乐地、甜蜜地、享受地,跨出去。重心放在脚掌,不会打滑、不会跌倒。信任你的舞伴,信任引领你、和你在一起的人。

一种轻飘飘的眩晕感在池幸心中升腾而起。

她有一种全新的快乐,油然布满全身,细小的火星从她和周莽接触的地方炸裂。她觉得自己手心几乎要出汗了,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她应该道歉,应该停止这次舞动——但周莽握紧了她的手,不让她脱逃。

赵英梅看到的王靖,是这样一个不容置疑的、强壮优雅的舞者吗?

池幸甚至顾不上想象。

旋转中,她在镜中看到自己。灯光里她仿佛身穿一件舞裙,裙边滚了一圈黑红相间的羽毛,胸口的v形开口性感漂亮,她挽起了一头黑发,发间插一个羽毛发饰,那发饰也是红色的。

镜中人不是她,是孙涓涓。

孙涓涓在钟映手里像花一样疯狂绽放。她甜美、满足、喜悦,平平无奇的人生骤然有了新鲜意义。钟映这样紧这样牢地把手掌贴在她背脊,光裸的肌肤与手心接触,汗和欲念一同生起,油淋淋,湿漉漉。她喘息,笑得透亮,耳语时又娇声娇气。说话动作不像一个母亲。不像孙涓涓。

池幸心头剧跳,幼时的恐惧在她心底复苏。

她来不及细细想清楚自己究竟恐惧什么,抬头时猛地撞入周莽眼中。

有许多人这样注视过她,但他们都不是周莽。

他们没有周莽这样深邃又纯真的眼睛。在那样一双眼睛里燃烧起星火,烫得池幸脸颊发红。

她被周莽的目光完全笼罩。被那样注视着,她是个渺小、赤.裸的人,只能不停、不停地展开自己,任由周莽引导。她不需要看前路,跌进周莽怀里,一切都会被屏蔽在外。

周莽看她,是看十八岁的薄薄雨夜里,身着单衣、瑟瑟发抖的她。她的一部分永远停止生长,只能驻扎在周莽的眼睛里。

池幸已经忘了自己是否曾被人这样凝望过,疼惜、怜悯、爱、珍重、遗憾,还有欲望。所有色彩混杂在一起,乱纷纷朝她身上倾倒。而她还在迈步、旋转,周莽手心真热,他完全控制住池幸,池幸心头剧跳的声音比音乐声还大。她看见周莽露出很怜惜的笑。

恐惧越胀越大,池幸背脊战栗,脑中混沌。

音乐停下的时候,动作也随之结束。周莽只看老师跳了两遍,已经把舞步记熟。他鼻尖微微沁出汗珠,灯光照亮他眼睛。睫毛真长,眼睛明亮,池幸从没有这么近的在明亮之处看周莽,时间仿佛胶着停滞,只有呼吸。

周莽忽然捧住了池幸的脸。

池幸还在眩晕和震惊中不能回神。她不抗拒周莽的吻,甚至带些微的期待。她还记得周莽唇上柔软的触感。

气息渐近,呼吸全搅在一起,池幸不由自主把手放在周莽的腰上。

在嘴唇相碰的瞬间,手机响了。

池幸回到人间,忙把周莽推开。

来电的是原秋时。他问池幸在什么地方。

池幸给他分享了位置,脸上余热犹存。刚刚那个吻已经落实在自己唇上了吗?她一时间分辨不出。

“我跟原秋时有约,你先回去吧。”池幸头也不抬,抄起背包走出门口。

她换了衣服,穿得简单轻便,离开更衣室时,周莽还在。

“我送你过去。”周莽恢复成保镖,一板一眼地说。

“他来接我。”

“去哪里?”

池幸不想讲。她在水龙头下洗了一把脸,彻底清醒,只想回到半小时前抽自己两个耳光。

身为经验丰富的女演员,她恢复得很快,但一时半刻还不能端起架子来面对周莽。抬头看周莽时,很难不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事情。

她最终没让周莽跟上。她上了原秋时的车,问清楚地点后才告诉周莽。周莽回她一个“好”字,简简单单,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个。

池幸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了。刚刚都那样了,你就给我回这么一个敷衍的字?

她一会儿生自己的气,一会儿生周莽的气。

原秋时看她变化表情,笑着问:“你就穿这个去?”

池幸打量自己,羽绒服和白色薄毛线衣,开口时微微带气:“衬不起你吗?”

原秋时笑而不答,也不问她因为谁而生气。

等到了那家店池幸才知道,这是需要着正装才可进入的法国餐厅。

原秋时面子很大,打了两个电话,便牵着池幸走进去。

餐厅里人不多,男人女人各个精美漂亮,身穿臃肿羽绒服的池幸企鹅一般在孔雀们的诧异目光中走过。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是来这种地方。”池幸道歉,“这大冷天的,你说去吃饭,我还以为是吃火锅。”

“好主意。”原秋时笑道,“我明天就让这个店搞法式火锅,一定红火。”

“……这是你的店吗?”

“过两天就是了。”原秋时认真道,“刚刚那经理说不是正装不能进,我已经把这店买下来,办好手续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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