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回】釜底抽薪君臣疑(2/2)

他这一番话,便是承认了沐云翻出的大案。

魏帝显然有些讶异。

付博私自收揽钱财,在京城设钱庄洗黑钱一事,被沐云牵出,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在这期间,无论廷尉府派了多少人前去司空府问话,都被付博赶了出来。朝堂之上,宁铮一脉激烈弹劾于他,付博也据理力争,始终不肯承认这泼天的罪名。甚至于后来,魏帝派遣心腹亲自前往司空府拿人审问,也被付氏的家兵团团围住,将他们赶了出来。

付博刀枪不入,更不惧天子之威,一度引起朝野哗然。众臣皆认为他自恃功高,目无礼法,藐视君威,罪大恶极,应当即处斩。

可如今,魏帝不过摆了一场筵席,请当事的几人前来分说,这付博却突然在大殿之上认罪了,的确让众人始料未及。

“付司空...此案自事发到如今,已有一个多月。在此间,你连朕的旨意都敢违抗,在朝堂之上牙尖嘴利的反驳众臣的弹劾,怎么如今却突然认罪了?”魏帝高台下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冷淡。

付博又在阶下用力的磕了几个响头,扯着嗓子哭道:“陛下...您让臣如何听从您的旨意啊!陛下!自宋宗一案以来,淮王宁铮为了能不牵连自身,在此案中置身事外,甚至为了撇清自己...让麾下众士族积极配合廷尉府与东府司调查,已获得了国朝大半民心。如今,也只有淮阴侯宁南忧渎职怠慢失守临贺、又领精督卫围城广信的错事能牵制他一二,使得他在朝堂之上无法占尽上风。

自腊八邓元私宅爆炸后,淮王便揪住了陛下您一派党羽的错处,疯狗乱咬...致使陛下您这一方,损失良多。太尉府已被伤了元气...臣怎能眼睁睁瞧着陛下您的党羽皆受损呢!

陛下,江主司与太子离京清查宋宗之案,臣与太尉本一力拦截,却无奈并未拦下。若有太子与江主司坐镇京城,陛下让臣认罪,臣自然一口认下。可他们二人离京...臣怎么能在这般动荡的朝局中轻易向淮王一党认罪伏法,留下陛下一人面对淮王之势!?陛下...请恕臣愚钝无知,只知用这样激进的方式,替陛下阻挡淮王一脉众人的猛烈抨击...让陛下能继续把控朝局,压制淮王。

陛下问臣,为何如今认罪...?

臣知,太子与江主司已归京城。看到陛下身侧有人相持,臣自是应当放下不安,前来悔罪!”

他满口忠义,一番哀求哭诉说得言真意切,那张满是眼泪的脸,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一般,让人看得动容不忍。

大殿之上,回荡着付博的一番恳切哭求。

江呈轶此刻的脸色极差,用惨白如雪来形容也分毫不错。

他死死揪住敷在膝盖上的衣襟,心下生出一股寒凉。

付博,眼下看似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可却无形之中,将魏帝的怒火引至了江府。甚者引至将他罪行查出来的沐云身上。

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老狐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离间起他与魏帝,摧毁他们之间本就不稳固的信任。付博将这些日子,魏帝一党处处受制,接连损失的罪责全都怪到了他的身上,反而将自己撇了个干净,又言辞诚恳的说自己一心为天子着想,为江山社稷着想,良苦用心,一片赤胆忠心。这样一来,仿佛沐云在此时节将付氏私下暗置钱庄敛财的重案牵出,是别有用心一般。

江呈轶隐隐压着心中的恼火,上下紧紧咬着牙关,一双漂亮的眼眸中似乎能在此刻喷出火来。

付博这段说辞,不仅仅想将他江呈轶拉下水,更想让魏帝继续缠着宁南忧一事不放,好转移众人目光,最大可能的减轻付氏的罪罚。

沐云也从这番声泪俱下的认罪中听出了一些端倪,心中不由大惊,才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给江呈轶惹了大麻烦。

她的一张小脸瞬间惨败,整个人突然紧绷起来。

心细的江呈轶很快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于是把手默默放在了她的背后,轻轻拍了两下,在她朝自己看过来时,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忧。

沐云眸中露出愧疚之意,低下头默不作声。

高台之上的天子,听完付博的这段嚎啕,脸色也不见得很好。

他心底清楚知晓付博的心思,可仍是起了疑心,细细想了想自江呈轶入京后,一年以内发生的所有事,愈发觉得奇怪。这个麒麟之才,仿佛于他并没有什么用处。一年里,他身边的亲信一二三再而四的出现问题...而淮王却仅仅失去了一位广州刺史。难道这只是巧合么?

向来多疑的魏帝,此刻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江呈轶莫不是私下早与淮王联手?当初是故意替他赢得西疆战事,大张旗鼓的向天下人证明他以及水阁商派是站天子一党的,但实则却是为淮王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