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一更】(2/2)

车速却又慢慢平稳下来了。

到别墅外面,姜幼宁不肯进去了,被迟禹危直接拽下了车,“你放哪个抽屉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找。”

一路进了院门,院子里栽满了鲜花,树上甚至有一窝燕子,燕子妈妈带着小崽子,叽叽喳喳的。

溪水很清澈,原先她种的菜苗长得很好,大概早上才浇过水,土地是湿润的。

秋千架旁边移栽来了一颗紫藤树,花藤垂在了亭子边上,漂亮又灿烈。

迟禹危拽着她的手臂走过院子,让她看新栽的无花果树,是昨天一个朋友搬新家,发的照片里有颗无花果树,他见这个季节挂果,半要半抢地,移栽来窗檐下,想着她肯定觉得稀奇。

迟禹危拉着她站在树下,声音低哑,“你不吃无花果了么,过几天就熟了。”

姜幼宁望着树上开始泛出紫色的果子发了一会儿呆,心里挣扎,但最终还是摇摇头。

迟禹危握着她手臂的力道收紧,上楼,拉着她去了晾衣间,心痛得快死了,“你这些衣服怎么办……还是新的,都没有穿过。”

都是她在网上买的那些睡衣,内衣,后头陆陆续续到货了,可他没回来,她也一直没拆包裹,现在全被洗干净挂在了阳台上晒太阳,姜幼宁看着,半响道,“让钟姨都扔了吧。”

她说完去了卧室,床头柜抽屉里拉开,却怔住。

抽屉里面放了一组玉雕的玩偶,是孙悟空唐僧猪八戒沙僧和白马。

再上面一层有一对虹猫蓝兔。

最上面是一只懒羊羊,和小灰灰。

逼真,精致,可爱。

最上面放着一颗红宝石,颜色是最艳丽的石榴籽,晶莹剔透,漂亮得能晃花人的眼睛。

每一个抽屉打开,都有惊喜,寻宝一样。

姜幼宁眼睑轻颤,把宝石挪到了一边,拿出了证件,起身。

迟禹危见她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也不肯在卧室里多停留,彻底冷了心肺,他布置这些时心头有多热切,现在就有多讽刺。

到了民政局门口,迟禹危望着长阶后面的正门,觉得那就是能吞噬一切的怪兽,他走得很慢,进去之前,拉住了她的手腕,放下了最后的自尊,“跟我回家,今天的一切我当没有发生过,迈进这个门,以后我们就是仇人了。”

他不想离婚,就想像先前那样,拥着她入睡,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她,每天都和她在一起,她喜欢什么,他给什么,不离婚,不分离,“跟我回家好吗,忘记过去吧,我会对你很好的。”

姜幼宁还是摇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走吧。”

工作人员看了证件日期,有一点头疼,“怎么就要离婚了,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要彼此珍惜。”

迟禹危似笑非笑,“怪就怪我们国家的教育出了问题,尽教出些眼瞎的人渣。”

明明眼睛红得都快哭出来了,偏偏还要死鸭子嘴硬,工作人员哭笑不得,“怎么还赖起国家来了,为什么离婚,财产分割清楚了么?”

迟禹危就是不喜欢她没表情的样子,“她出轨,净身出户,一毛钱也不要想。”

主办人员吃惊,见女方没有反驳,清咳了两声,这种案件搁在往常办理得是很快的,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明显男方不想离,看着也不忍,感情的事又怎么说得清,劝道,“是有什么误会么,说清楚就好了。”

姜幼宁想要解释一句,哥哥只是哥哥,但解不解释结果都一样,便只朝工作人员摇摇头,“财产归他,我什么也不要,请尽快帮我办理好吧。”

没有孩子,也没有财产分割问题,工作人员也觉得趁早放过男方吧,很快办理了证件,叫下一对了。

她手心里一直攥着一块玉,下了台阶拐了弯,搁到了垃圾桶里,心也仿佛跟着空了一块,姜幼宁在心底摇摇头,拦了一张出租车,去长明街。

迟禹危把她扔掉的东西捡出来,见是那块刻有他名字的对玉,望着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再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甚至更深,十八岁时他知道是自己穷,能理解,可以拼,有拼的方向,现在他知道,做再多,都是没用的…

姜幼宁去公司收拾东西,可能是有一些风声流出来了,连公司不常出现的大领导也来劝她了,说她工作这几年,从没休假过,甚至常常节日加班帮公司处理急务,婚假年假产假想要合在一起休挺正常,甚至可以停薪留职,想工作了,直接回来就可以。

态度过于热忱,姜幼宁再木讷,也看出来了,因为耀星手里有地要开发,有地就有项目,设计院就有饭吃。

只不过对方没明说,她也不好讲她离婚了。

同事们来道别,姜幼宁一一打过招呼。

方敏最后一个来的,有些担忧,“怎么突然要离职了,就算嫁了好人家,也还是不要放弃自己的事业,女孩子家家,凡事不要做得太绝,急流勇退,将来再要捡起来,就难了。”

姜幼宁有一点茫然,送她去机场的路上,哥哥问她,她自己喜欢的是什么行业,兴趣爱好是什么。

她答不出来,问哥哥,因为哥哥以前大学报了建筑工程学院,这次却是文学,南辕北辙的方向。

哥哥歉然,说他并不是喜欢建筑学,而是当时看国家有基建投放政策,看准了房地产这个行业将来能挣钱,他本身画画好,大学可以腾出很多时间打工赚钱,所以选择了这个专业,但现在房地产十年黄金期已过,再加上他现在有喜欢的事业,做做沙画,得空了可以到处走走,读文学,算是一种规划辅助,可以更深层次地了解古文化。

说她应该有自己的兴趣和梦想,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建筑学,喜欢画图。

哥哥说,如果有一种事,不赚钱,不以赚钱为目的,甚至要贴补钱财,她也愿意做,并且很开心,能够从中得到成就感,有不断往深处挖掘的兴趣,那就是喜欢了。

显然,她是不喜欢画图的,因为不赚钱的工程,她不想接,勉强接了,也只是为了和甲方搭建后续项目合作的桥梁。

其它学习的所有,都是冲着赚钱去的。

哥哥说以后她不缺吃穿,不需要再做这些了,可以想一想自己喜欢的事。

具体想做什么,她还没有想法,但反正不是画图了。

姜幼宁摇头,把整理出来的资料,密码狗,专业书籍,规范,甚至是一些网络课程的密码,手里能接到工程的人脉,全部都送给了方敏姐,“是突然转变了兴趣爱好,以后除非是穷得吃不起饭,否则可能不会画图了。”

这一箱子的东西,少说也大几千块钱,人脉这一块就更不用说了,都是攒下来相互可以信任的商业伙伴,方敏接了,叹气,“放心吧,你几个证挂在公司,一年五六十万,比一般接工程的小年青还赚得多,饿不死的。”

姜幼宁给方敏姐道谢,“这些年,谢谢你,方敏姐,我知道自己在人际关系上有问题,好多事你都暗地里帮我解决了,我都知道的。”

小姑娘是真的不错,方敏心里有些难受,抱了抱她,“好吧,以后常联系。”

花一天的时间交接完,晚上姜幼宁住在公司整理工程档案,第二天一早,把硬盘转交给办公室工作人员,回老宅和姜爸爸姜华姐解释这件事。

她对迟禹危做了不道德的事,本以为会收到规劝和责备,但没有,姜爸爸和姜华姐震惊过后,对她想去H市和宋书生活这件事,表示理解。

有关迟禹危的事,姜爸爸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多说什么,让她放心去,别的事他们都会处理的。

这件事算是告于段落了。

接着姜幼宁去了趟银行和基金会。

今年她在C市定向资助的名目下还有十三人,里面九个是还没有参加高考的贫困生,姜幼宁确认他们都是在上学,一次性存够了基金,每个月会定向划款,四个医疗资助,里面两个已经病愈出院,从下月起会停止划款,剩下两个小孩,一个要装人工耳蜗,下个月开机,钱是够的,一个在孤儿院,已经被领养,不需要再资助。

这么算下来卡里就又多出来了一笔钱,姜幼宁留下了一点生活费,给哥哥租住公寓的费用,剩下的全转到那张卡里了,其实迟禹危之前帮姜家还的钱,她想双倍或者三倍还给他的,但数额巨大,她能力有限,本金之外只好多还一些,至少得达到借贷利息的水平。

好在勉强能支应上。

去基金会的时候,王亚安特意来见了她,“洛河村,那地界太穷了,有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想读书,是您之前资助的一个小男孩帮忙带信来的,我们这边核实过情况,是真的,您这边有资助意向么?”

“这是小男孩送来的信,写给你的。”

姜幼宁接过来了,但没有立刻打开看,她现在不用攒钱了,可还欠了曹雪一笔,也想存钱和哥哥一起花,所以额外花销要算着一点,“他们生活暂时没问题吧,生命安全之类的。”

王亚安点头,“没有,只是穷,小女孩名字叫招娣,你一听估计也就懂了。”

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姜幼宁点头,“有别的资助者就尽快给他们安排上,最近出了些状况,我这里有一些困难。”

王亚安应了一声,“那我随时跟你联系。”

办完事姜幼宁也没回公寓,找了酒店住下来,曹雪过来陪她,一见面就捶了她两拳,“你真的要气死我了,宋书哥哥对你这样重要,我却是今天才知道,要不是你要去找他了,是不是得瞒着我一辈子!”

姜幼宁摇头解释,“可能,我心底一直都不相信哥哥走了,所以不愿多提起,怕提得多了,不吉利。”

因为太在乎,所以变得迷信,曹雪能理解。

洗完澡两人一起躺在柔软的床上,曹雪揪了揪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你们再见面,也和以前一样好么,毕竟都快有十五年没见了。”

姜幼宁点点头,“对哥哥来讲不是十五年,是病一场醒来,世界变了,小妹妹也长大了,但是哪怕他告诉自己妹妹已经长大了,却还是会不自觉当我是小孩在照顾。”

曹雪好笑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姜幼宁往被子里窝了窝,“哥哥屋子里随时备着艾草和雪花草,是小时候给我洗澡泡脚用的,找东西给我洗漱,牙膏都挤好放着,毛绒鞋用吹风机烘过,走在路上时,会把我扯到人行道的一侧,过马路会不自觉的拽着我,右手有些使不上力,但硬是要抢着拎东西,生怕我看出来,书房里有好些书,还有玩具,都是崭新没拆封的,全都是攒着给我的……”

长物志、瓶花、茶经,这些都是她上初中时,说想看的书。

哥哥说中考后就给她买。

那间屋子很小,却处处透着,过往的影子,哥哥也很想她。

曹雪听了想有个哥哥,可能,当一个濒死的人拼了命地为另外一个人醒来,却发现对方已不再需要自己,那种空洞和落寞,是时光填补不了的,曹雪有一点能理解她,“你是愧疚吧,哥哥最艰难的时候你不在他身边,他还独身主义,以后要孤单一辈子。”

“可是这样对迟禹危来说,太不公平了。”

姜幼宁心脏里好似有线拉扯着,勉强说服自己,她心里哥哥第一重要,而迟禹危很富有,有迟妈妈,迟爸爸,迟小弟,有很多朋友兄弟,她偷偷拿走了一小部分,也真心的祝福他,将来能找到一个,可以全心全意对他的好姑娘。

她要做的,就是不再去打扰他了。

曹雪见她脸色苍白,常常走神,叹了口气,“可是这么做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哎。”和以前那些分手后一切如常不同,这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最明显的直接的,以前都是删除联系方式,甚至是换号码,这次犹豫又犹豫,最后只是放进黑名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曹雪有一点担心她了。

姜幼宁沉默,可能迟禹危对她太好,好到她心里沉甸甸的,纵然决定分开,也没有办法停止喜欢和歉疚。

她和迟禹危都需要一点时间吧,她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心里难受,但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两人相拥着说话,曹雪又给她转了一笔钱,“你别忙着还我,拿着花,不够了打电话给我,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在别人眼中有多坏,我永远支持你,你往东,我支持你往东,你往西,我支持你往西,只要你开心就成。”

“谢谢你,雪雪。”

曹雪抱了抱她,两人相拥着一起睡去,清晨曹雪陪好友买了一点旅行的日用品,登山鞋冲锋衣什么的,把她送去机场。

送人离开后,曹雪给迟禹危发信息,去川江别墅帮好友取东西。

迟禹危一直待在家里,浑浑噩噩的,等她来取东西,收到曹雪的信息,心底最后一点火星都熄灭了,带着渴望和希冀,把她的电话,微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却发现她完全没有打过,也完全没有信息发给他。

从那天开始,他手机就设置了只能接通她的电话,所以基本不存在被占线,他没有收不到电话的可能。

迟禹危心脏痛得喘不过气来,握紧手里的糖瓶,望着黑透的天,微抿着唇,拨打她的电话。

打不通,被拉黑了。

发微信,微信信息发送失败,迟禹危以为是信号不好,发给宋阳,都能发。

查看APP定位,显示对方无应用。

短信,发送失败。

是怕离婚后他会纠缠不休么?

迟禹危嗤笑了一声,合上的手机又打开。

他就是要纠缠,他就是要骚扰她,他无法违背她的喜乐,但他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成为她生命里的过客,他死也得让她把他牢牢记着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