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斑驳(2/4)

君灵沉闻言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闻瑕迩突然出声打断,“弟子已至朝酝榭逗留多时,眼下缈音清君来了便不再打扰二位叙旧了,这就离开……”

他说完便快速的往来时的方向,也没管身后二人的反应。

偌大的茶室,一下子便只剩下了君灵沉和常远道二人。

君灵沉似乎想追出去,但听见常远道问他,“你认识那个叫思君的弟子?”

君灵沉点了点头,随即反问道:“大师兄方才对他做了什么?”

常远道闻言一怔,抿了一口茶后心中已有了些计较,再抬眸时面上已换了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那小弟子写了首情诗给我被我当面给拒了。”

他放下茶杯,嘴间含了些笑意,“怎么?难道你方才见他,他还哭了不成?”

君灵沉此刻渊深的眸中仿佛一潭幽冽的水,水面平静,水底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煽动后摇摇欲坠,深不可测,好似下一刻就要破水而出。

常远道以为自己看错了,正待再细瞧几眼却发现君灵沉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归为了平静,“灵沉你……”

君灵沉朝他轻颔首,随后一语未发的转身离开了。

天幕暗沉,夜色仿佛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让周遭的一切失了颜色,变得黯淡无比。

闻瑕迩走了。

除了给迟毓留下一封书信之外,其余的什么也没留下,连带着思君这个名字,没惊动任何一个人,彻底消失在禹泽山宗门之中。

他本来就是要走的,只不过突然提上了路程而已。

下山的时候,他一语不发,就连一向喜欢和他亲近的引路符也看出了他心情不佳,耸拉着四个符角飘在前面引路,不敢来触碰他。

闻瑕迩低垂着头跟着引路符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天际泛起了鱼白,身上传来被灼烧的刺痛感他才警醒过来,立刻开了伞遮挡住自己的身体。

闻瑕迩抬头打量了一眼四周,他此刻正站在一片林间小道的分岔路口,右手边是林荫小道,左手边是干透的泥路,前方隐约还能炊烟。

他越看越觉得周遭的景象有些熟悉,把引路符从半空中提了过来,问它:“你要把我引去哪儿?”

引路符舒展了一下自己头上的两个角,蹭了蹭闻瑕迩的手,有点委屈的指了指左边。

闻瑕迩沉默了一会儿,把引路符放回了空中,“你走吧,我跟着你走。”

引路符扭了扭身子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看起来很是开心,慢悠悠的在前面引着路。

闻瑕迩跟在引路符后面走,越走越觉得熟悉,等到了一座村庄门口,见到入口旁用石头立着的“木致村”三个字后才忽然记起,这是去往冥丘的路,难怪他会觉得异常熟悉。

引路符见他不走了,停在半空中巴巴的看着他,闻瑕迩伸手将他揣进了衣领里,垂眸问:“你是不是想家了……”

引路符闻言又从他衣领里窜了出来,身体紧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丝缝隙都没留。

闻瑕迩笑了笑,抬脚朝木致村里走去,轻声道:“我也想家了,我们回去吧。”

经过木致村后再往西行上百里有一个骠水镇,在骠水镇上一个偏僻的旮旯角里绘有一个传送阵,那传送阵连同了他在冥丘的房间,是他当初在外游历时无意留下的,如今也不知还在不在。

他本来可以就地画一个传送阵直接回到冥丘,奈何这云顾真的修为真的很一般,平时运个符画个普通的阵还能勉强应付,可像是传送阵这种极度耗损灵力的阵法,那就恨不得要他半条命了,所以他只好老老实实地把走捷径的心思压回去了。

本来他想在木致村买辆马车坐坐的,结果给钱的时候才发现他身上带的灵石连个车轮子都买不起,卖马车的老板一脸看穷鬼似的看着他,就差开口让他赶快走人了。

几经波折之后,闻瑕迩最终还是把回到冥丘的期望交托在了自己两只腿上。

从木致村到骠水镇,沿途的风光还不错,青山碧水,风轻云淡,闻瑕迩沿着山路走走停停数十日才到达骠水镇。

到达骠水镇之后也没耽误,凭着记忆里的方向,径直往那传送阵所在的位置走去。

在骠水镇北边一个偏僻的深巷子里,堆积着许许多多的杂物,簸箕、扫帚、斗笠各种各种的杂物都有。这些杂物上布满了肉眼可见的尘土和蜘蛛网,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闻瑕迩见此情景嫌恶的皱起了眉,从地上随处丢弃的杂物中捡了根勉强能用的根子,他拿起棍子对着面前的杂物翻了翻,堆积成山的杂物没了支撑,稀稀拉拉的滑落了下来,弄得尘土飞扬,闻瑕迩只好捂住了口鼻继续动作。

在他将铺在底部的最后一层破烂草席挑开之后,果不其然的便看见了一个有些破损的传送阵。

闻瑕迩也顾不得这漫天的灰尘了,蹲下身细细了打量了脚下的传送阵几眼,见此阵只有一些轻微破损,修补一下还能用之后松了口气。否则他这十多日的山路就算白走了。

他花了片刻功夫将传送阵修复好之后,临走之际又将杂物堆积在了一起把传送阵遮了个严严实实之后才离开。

迟圩今日在冥丘的后山又试了一个新阵法,这阵法据说凶残无比,一旦成形,但凡进入的生物皆会被瞬间毙命,精血流进而死。他为了画好这个阵法,前前后后的练习了大半个月这才敢亲身上阵。

冥丘后山飞禽走兽甚多,所以他便在后山画了这阵法用不慎走进这阵法的动物验证这阵法的效用。

他大清早便收敛了气息在树上蹲守了,等到了晌午,下方的阵里已经多了一头野猪和两只白兔的尸体了,白兔体格小倒还好,流出的血不算太多,只是那野猪体型庞大,流出的血都积成了一个血洼了,把两只兔子的身体都快要淹没了。

迟圩蹲在树上看着阵里那只死透了的野猪眼睛都发亮了,他虽然早已辟谷,但是对吃有一种特别的执念。

冥丘城荒废了二十多年,早就不复当年的繁荣景象变成了一座空城,偌大的冥丘城中只有他一人,什么吃的都没有,他住在城里只能靠着后山中的野味偶尔解解馋,但是时间长了,这山中的飞禽走兽都学精了,他时常十天半个月都捕不到一只。

今日借着试验这新阵的功夫没想到还能收获这么一头野猪,迟圩咽了口口水馋的不行,也等不到日落了,现在就想把这头野猪带回去烤了。

结果他从树上爬下来的时候动作有些太过急躁,脚下一滑四脚朝天的摔进了血坑里,一身衣服从里到外湿了个透彻,浓郁的血腥味呛的他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不过野味在前,他也没多计较,扛起一头野猪两只兔子就打道回府了。

他住在昔日的冥丘少君闻旸家中,倒并不是冲着对方名头才去住的,闻家的家邸虽雕栏玉砌,富丽堂皇,但早已落败了二十多年。

当年冥丘城破之时,仙道众人首当其冲的便是焚烧了闻家的家邸,将闻家所有的东西一抢而空,抢不走的便砸,留下一片狼藉。

所以如今闻家的家邸不过是一摊废墟,骨梁房架虽在,却只能从那烧焦的墙壁梁柱中才能看出昔日的显耀荣光。

迟圩会选择住在闻家,乃是因为对已逝的冥丘少君闻旸存了些特殊的情感,他也曾想过修缮闻家的家邸,但修缮的人一听说是要到冥丘城给闻家修缮宅邸,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前来,时间长了,迟圩也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把野猪和野兔剃毛、剖内脏、洗净、抹上佐料之后,在院中升了火将野猪和野兔架了起来。

火势不大,烤的很慢,迟圩趁着这空隙,跑去屋内的浴池洗了个澡。

闻家整个家邸虽毁的差不多了,但他这些年也常在外走动,偶尔带回些修补房舍的木材,自己动手修缮复原一番,虽然手艺比不上那些匠人,但好歹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迟圩一边搓洗自己一边嘴里还哼哼唧唧的哼着些不成调的曲子,正洗的尽兴之时,只见浴池上的房梁出突然闪过一道赤红色的光,他狐疑的抬头看去,便见一个红色的人影从房梁上掠了下来,落在浴池边上。

“……采……采花大盗啊!!”迟圩捂着自己的胸膛大惊失色的往浴池后方退。

闻瑕迩打着伞站在浴池边上,视线落在池中的人身上后,阴郁的眯了眯眼,“你倒是洗的舒服。”

迟圩这才注意到来人的长相,眼中的惊恐陡然剧增,随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那惊恐中又带上了些别的情绪,“……前辈,前辈您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有了上次在对方手里惨痛的教训,迟圩这次很识时务的没有大嚷大叫。

闻瑕迩闻言竟是笑了一声,“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他的家邸怎么会无端出现迟圩这号人,闻瑕迩十分在意。

“啊?”迟圩从浴池里站了起来,看着是想从浴池里起身,但似乎碍于有闻瑕迩在场,每个动作都极其缓慢。

闻瑕迩懒得看他,丢下一句,“穿好衣服滚出来。”便往外走了。

迟圩哪敢怠慢,忙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后尾随着对方回到了院中。

一到院中便见到了烤至金黄的野猪和野兔,野味当前迟圩也顾不得许多了,冲到烤架面前给三只野味翻了个身,又刷上了一层蜂蜜,等它们烤到外酥里嫩之时再下嘴。

闻瑕迩不担心迟圩逃跑,他方才从屋内一直走至院内之时,发现周遭的建筑虽已颓败却有被人修复的迹象,沿途的路虽说不上一层不染倒也算得上干净,整个院子充满了人居住的气息,而做这一切的人,除了眼下在不远处烤猪烤兔的迟圩,他暂时想不出第二个人。

放置在衣袖间的赤符们在此刻忽然躁动了起来,闻瑕迩将赤符尽数取出抛向天空,让它们四处飞寻,“回家了……”他轻声道。

迟圩守在烤架旁,傻愣愣的看着他,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闻瑕迩看向停留在自己肩头的大黑,侧头问道:“你不想跟它们一起去看一看?”

大黑没说话,只摇了摇他那团模糊的身子,表示他不想。

闻瑕迩见状也没再劝他,收回视线落在了不远处正盯着他的迟圩身上,他缓步上前,走到迟圩面前,道:“说吧。”

迟圩啊了一声,“说什么啊?”

“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此。”闻瑕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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