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洞房花烛(2/3)

白龙鹿瞪着双眼,呜呜怪鸣,似是甚为不解。

拓拔野抚摩着它的脑袋,微笑道:“鹿兄,死生有命,既然强求不来,只好随他去了。只是委屈了你,也要陪我们困在这里了。”

雨师妾伸手摩挲着它的脖子,凝视着拓拔野,抿嘴笑道:“茫茫人海,谁让你偏偏跟随了这倒霉的乌贼?既是乌贼,自然只能被什么大章鱼、巨鲲吞了果腹啦。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啦。”

白龙鹿似是心有戚戚,嘶声长鸣,转过头,在雨师妾掌心磨蹭,对拓拔野白眼以顾,甚是倨傲不屑。

两人又是一阵大笑,经历了这些生离死别,凶险苦难,早已变得豁达超脱。均想,人生百年,谁无一死?蛇姥炼服了长生药最终仍难幸免。生也罢,死也罢,只要能彼此倚赖,快快乐乐地度过余生,也算是死得其所。

当下转身携手并行,漫无目的,也不管要走到哪里,遇见什么。心中喜悦祥宁,那些懊恼惊惧之意全都烟消云散了。

白龙鹿欢声长嘶,一颠一颠地跟随其后。正自雄赳赳气昂昂地阔步前行,忽然怪叫一声,跳跃开来。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冰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条雪白的紫目螣蛇,正是晨潇豢养的灵物,想必方才狂乱之间,它被气浪震飞掉地,又被突如其来的寒风暴席卷,登时冻僵若此。

雨师妾与晨潇交情甚深,对这螣蛇自然爱屋及乌,当下俯身将它捧在怀中,合掌运气,热气“哧哧”蒸腾。过不片刻,螣蛇陡然一动,贴着她的纤手攀到肩颈上来,昂头“咝咝”吐信,状甚亲昵。

雨师妾双耳上的催情蛇大呷其醋,纷纷眦牙吐舌,尖嘶怪叫,不许它攀缠到她的脖颈,螣蛇只能转身游入雨师妾胸脯,冰冷麻痒,逗得她格格大笑,花枝乱颤。

青帝听见笑声,霍然止住,转头望来,满脸惊怒狐疑之色,喝道:“灵感仰!你要去哪儿?”大步奔来,似是生怕他又抛下自己这“影子”。

拓拔野此时已看破生死,对他自然也再无丝毫畏惧之意,握着龙女的手,笑道:“我要和我新娘子洞房花烛,你想要吃喜酒,便一起来吧。”

雨师妾微微一颤,脸颊滚烫如烧,又羞又喜,微笑道:“我又不是乌贼,谁和你洞房花烛?”挣脱他的手,径直往前走。

拓拔野哈哈笑道:“天地为洞房,鲲鱼为衾被,娘子你既已钻入我的衾被,还想再逃么?”从背后将她一把横抱于怀,跃上白龙鹿背,叫道:“鹿兄,快快送我们洞房!”

雨师妾娇呼声中,白龙鹿欢鸣狂奔,风卷似的急驰而去,只留下青帝愕然地木立当场,环顾着四周冰晶中映射的自己,又是惊疑又是迷惘,喃喃道:“洞房花烛?洞房花烛?那是什么东西?”

火光跳跃,满洞皆红。

拓拔野将鲲腹中冻结的鲸鱼取了一条,剖杀开来,燃鲸油以为灯火,又将鲸鱼的脊肉或生腌,或炙烤,脂香四溢,放在极大的冰盆里,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整条冰桌。就连鲸骨、鲸皮也被雨师妾妙手制成了颇为精巧华丽的骨床、皮被。在熊熊火光掩映下,冰冷粗陋的腔室倒也喜气融融,宛如洞房。

拓拔野倒了两碗热气蒸腾的鲸血,递与龙女,心潮汹涌,微笑道:“好姐姐,隔了十几日才与你洞房,我们这算不算好事多磨?”

雨师妾耳根一烫,忽然有些害羞,不好意思看他,低下头啜饮鲸血,嫣然而笑。灯火映照着她的脸,酡红如醉,眼如秋水,娇媚不可方物。

拓拔野心中突突大跳,突然之间,象是又回到了五年前的东始山下,变作了那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想起当日情景,恍如隔世,咳嗽一声,哑着嗓子微笑道:“仙姑,喝了这交杯酒,你可就是我的人啦。以后可不许再悄悄地跑到树林里洗澡,遇到其他傻蛋可就不好了。”

雨师妾一怔,旋即明白他是拿初逢之事来调笑,脸上晕红更甚,“呸”了一声,笑道:“小傻蛋,你妈不是说不许你和仙姑一起洗澡么?”

拓拔野又学着当日模样,装傻也似的挠挠头,楞楞道:“我妈没说。我妈说见了仙姑洗澡,定要偷偷地将她衣服藏起来,这样她回不了天庭,只能当我的老婆啦……”

催情蛇、螣蛇一齐咝咝尖鸣,白龙鹿也跟着呜鸣怪叫起来。雨师妾忍不住吃吃笑道:“它们都在羞臊你啦。想不到你这小傻蛋看起来呆头呆脑,却是个惯窥人洗澡、偷人衣裳的小色狼……”

话音未落,“嘤咛”一声,双唇已被他紧紧封堵住了,周身登时软绵绵地瘫了下来,那熟悉而又好闻的气息如春风拂面,醍醐灌顶,又象烈火似的熊熊烧灼着。

当他的舌头合着那温热的鲸血,贪婪地吮吸她的舌尖,酥麻地扫过齿尖、软腭,周身一颤,咽喉若扼,体内象是有什么突然爆炸开来,抽搐似的疼痛着,那么强烈,象是陡然被撕扯成了万千碎片,就连心也仿佛蹦出来了。多么想就这么炸散开来呵,化散在他的身体里,被他寸寸揉碎,吮吸成甜蜜的虚无……轻飘飘,如浮云柳絮,醉意醺然。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他沙哑的声音,在自己耳畔低声说道:“我妈还说,两人抱着睡,胜盖十层被。天寒地冻的,俺们穷人买不起被子,又娶不起媳妇儿,只好拐个仙姑当老婆了……”

雨师妾“扑哧”一笑,红着脸道:“讨厌!”话音未落,只觉得一个温暖的手掌突然滑入了自己的胸脯,“啊”地失声惊叫,嘴又被重新封住了。越是挣扎,周身越是滚烫酥麻,如遭电击。

恍恍惚惚中,只听见火焰劈啪,白龙鹿呜鸣怪叫,接着拓拔野痛吟了一声,象是被蛇咬中,然后又什么声音也听不清了……洞内春意融融,就连那呼啸而入的寒风,也莫名变得温柔煦暖起来。火光明灭,两人的影子映照在壁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渐渐再也分不清彼此了。

在鲲鱼腹中,如此昏天黑地,不见昼夜,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两人既然无法脱身,索性找了一个隐秘的洞室,以为婚房,安心定居了下来。虽比不上龙族水晶宫的太子殿,却也其乐融融,甜蜜无间。渐渐地,反而觉得比起勾心斗角、血雨腥风的大荒,这腥臭寒冷的鲲腹世界倒宛如世外桃源,太平安乐得多了。

拓拔野用鲸鱼骨末做了十二个循环颠倒的沙漏,聊以记时,每一个沙漏倾尽的时间正好是一个时辰,十二个沙漏便是一天。

“白日”里,拓拔野二人便骑着白龙鹿前往鲲鱼肠胃“狩猎”一些冰冻的鱼、兽,烧炙为食。拓拔野厨艺高超,虽然工具简陋,但原料新鲜丰富,菜式花样倒也层出不穷;某些肉质鲜嫩甘美的鳕鱼、鲸豚,则以雪水腌渍生吃,备觉清甜可口。顿顿喷香美味,引得白龙鹿贪婪如饕餮。

雨师妾则将兽毛、鱼皮缝制成各式衣裳、衾被。鲲腹越来越加寒冷,直如幽冥鬼界,两人虽然都真气充沛,亦难受抵受,就连白龙鹿也一起穿上了厚厚的兽皮毛袄,看起来毛乎乎、肉墩墩的颇为有趣。

闲时无以消遣,拓拔野便与龙女一起修习《五行谱》,参详那晦涩艰深而又残缺不全的《回光诀》,时有所悟,但始终难以尽窥其妙。

“每夜”临睡之时,拓拔野便以五行真气为龙女逼迫体内的“红颜弹指老”剧毒,原以为有了蛇丹之后,自己的气血也具备了“不死药”的效力,药到病除。岂料那奇毒就象是生了根似的扎在雨师妾的体内,分毫不退。

好在鲲腹内阴寒无比,加之流沙仙子的不老之血仍有大半积留在龙女体内,因此剧毒倒也一直没有发作,脸上的皱纹也不曾加深。

拓拔野想起自己无暇向蛇姥追讨“不死药”的药方,每每自怨自艾,深以为恨。龙女虽不畏死,却怕在心上人面前衰老变丑。以冰为镜,瞧见自己眼角唇边的皱纹时,脸上语笑嫣然,装得毫不介意,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黯然苦涩。

但转念又想,横竖都出不了这鲲腹,只要此地永远这般森寒,毒性不发,自己便能与拓拔野相守终老,这才稍感释怀。

鲲腹虽大,却难免有遇见“邻居”的时候。

青帝在鲲肚内四处游荡,依旧痴狂疯癫,或是对着冰壁中的影子惊喝怒吼,拳打脚踢;或是盘腿坐地,对着地上刻画的回光诀苦苦沉吟。

起初撞见两人,他免不了疑忌发狂,怒吼着纠缠追杀,好在拓拔野吞服了蛇丹,经脉尽复,每日又以修行为消遣,真元大长,仗着天元逆刃、定海珠等神器,也能与他周旋游斗,伺机逃走。即便斗他不过,也每每用“影子”、“神与道合”等话题引得灵威仰癫狂迷乱,无暇他顾。

日子一久,拓拔野更是总结了许多对付青帝的法子,力斗智敌,随心所欲,总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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