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烈火凤凰（5/5）
接着又是“嘭嘭”两声连震，后背方甫撞落在地，前胸又被那巨象脚掌再度踩中，五脏六腑尽数粉碎，疼得直如爆炸开来。就在那一刹那，他似乎听到猛犸悲鸣，巨足晃动，重重地撞落在地，烟尘滚滚。
他奋力张开双眼，视野血红模糊，依稀瞧见插在它肚腹上的那柄长刀，心中一松，嘴角泛起如释重负的微笑，然后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狂风呼啸，夹杂着浓郁的血腥之气，烈烟石一动不动地站在城楼，红裳鼓舞，淡绿色的眼波宁静如冰湖，远处的烈火映照在她的瞳孔中，象是火焰在无声地燃烧。
周围众将遥遥望着几里之外那惨烈悲壮的大战，惊怒悲愤，双拳紧握，不住地朝她瞥望而去，只盼她出声下令，即刻率领各部出城增援死战。但她却是冰人一般，苍白冷漠的脸上瞧不出半点神情。
眼见赤帝大军狂潮似的卷过沟壑，激撞土墙，又践踏过万千勇士的尸体，惊涛骇浪似的朝着城下围涌而来，众将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伏身拜倒，朗声道：“陛下、火神势危，请亚圣女准我等出城援战！”
烈烟石淡淡道：“你们出城迎战，又让谁来守护圣城？守护城内的百姓？陛下留你们在此，便是让你们誓死守护，要么与城同在，要么与城共亡。”顿了顿，一字字地道：“收起吊桥，关闭城门。妄出者，杀无赦！”
众将面面相觑，又是悲怒又是焦急，此刻城门关闭，犹自在城外苦战的一万六千名将士便退无可退，只有战死一途！但若再不关闭，敌军疾进如飚，只怕很快便要攻到城下……木易刀一咬牙，喝道：“收起吊桥，关闭城门，听从亚圣女号令！”
众军士轰然应和，纷纷奔涌上前，转动绞轮，将横跨在护城河上的三座吊桥徐徐拉起。铁闸、铜门亦纷纷坠落，轰然关闭。
号角长吹，鼓声密奏，留守城内七千名将士纷纷涌上城墙，执戈张弩，各就各位。
杀伐声越来越近，震天动地，敌军狂潮怒浪似的卷过了土墙。南蛮兽骑兵在猛犸的掩护下，与炎帝将士展开全线激战。飙骑军则护送着神炮军风驰电掣地四面围冲而来。
“轰！轰！”随着震耳欲隆的轰鸣连奏，一道道红光从奔驰的战车铜炮上接连怒喷而出，万千炮火呼啸着怒撞在城楼上，砖石飞炸，百余名战士登时血肉横飞，从城楼朝下缤纷坠落。
众人大凛，纷纷伏身半蹲，藏在城垛之后，将铜盾高举过头，张弩弯弓，只等敌军到了射程之内，立时予以反击。
不想赤帝大军奔冲到了距离凤尾城尚有两里处，便纷纷减速顿住。
千余辆战车一字排开，铜炮对准城头、大门接连狂轰猛炸。飙骑军回旋包抄，将炮军团团包围守卫。最后方的枭阳族巨人或是朝后方布阵，严防冲来偷袭的炎帝骑兵，或是巩固投石机，接连不断地将巨石朝城楼砸来。
火浪怒啸，轰鸣不绝，巍峨坚固的城墙在紫火神炮的接连猛轰下，迸炸四裂，不断地崩塌倾倒，旗楼处已被轰出一道一丈来宽、两丈来深的缺口，距离地面已不到两丈之距。一旦此处被轰开，飙骑军便蜂拥而入。
炎帝军惊怒交集，无法出城迎战，箭石又射不出两里来远，只能眼睁睁地这般捱打，却无从反击。一边怒骂狂吼，一边搬来沙袋、土石，填补那道缺缝。少有不慎，被炮火、巨石击中，登时撞飞横死。
道道炮火绚丽缤纷，如虹桥横空，呼啸着从众人头顶冲划而过，撞入城中，屋宇崩塌，烈火熊熊，所幸绝大多数的百姓已经藏入地宫之中。
少数来不及藏身的民众哭喊着抱头狂奔，惊惶失措。一个大汉背着孩童刚拐过街角，被前方火浪掀卷，登时冲天摔飞，墙楼崩塌，将跟在他身后的女子重重压砸其下，鲜血登时溅了一地。
“轰！”数十道炮火撞落在凤尾双树上，火焰熊熊，那绵延数里、翻腾如浪的赤红色枝叶顿时喷涌出数十丈高的赤红火浪，冲天狂舞。骤一望去，就象两只凤凰在烈火中展翅长鸣，张开了绚丽的屏翎……烈烟石脑中轰然一震，当胸突如被巨锥猛撞，眼花缭乱，万千纷乱的景象突然从眼前交叠闪过……赤紫色的巨桑在烈火中怆然摇摆，火光摇曳，映照着一张朦胧的脸颜，瞧不真切，却为何如此熟悉？狂风鼓舞，突然扶摇直上万里高空，那只手，那只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又为何让她突然如此虚软无力？仿佛沦陷在无尽的虚空里，被烈焰烧灼、沼泽吞没……火焰冲天怒卷，她仿佛瞧见那红光闪耀的四壁；瞧见翻腾的岩浆；瞧见死亡；瞧见自己衣裳猎猎，抱着铜盘朝那烈火冲落；瞧见交错的那一刹那，他惊悔悲伤的目光……她的周身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森寒恐惧，而在恐惧的深处，又带着大潮般无边汹涌的喜悦。
“女人喜欢让她笑的男子，但她真正爱的，却是让她哭的男人。”
“你这女人，究竟还有没有心肺？”
“还以为你除了发怒之外，就没有其他表情了，原来还会流泪。”
“如果你是流星，我也做一颗流星，和你一起坠落到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去。”
“和你这般冷漠自私的女人，有什么可说的？”
“孩子，为了你，为了火族的神圣尊严，为了火族一百零六城的百姓，我要将你的心永远锁上……”
她狂乱而茫然地站着，烈火焚烧，春风拂耳，仿佛万千嘈杂的话语，潮水似的汹汹涌入心头。霎时间呼吸窒堵，地转天旋，蓦然摔倒在地，双手紧紧地压着胸口，急剧起伏，泪水从眼角倏然流出。
蓝天如海，火浪缤纷，在她心底最深处，忽然感到一阵绞扭撕裂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