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青云直上(1/2)

“当!”光浪炸舞,震耳欲聋。

蚩尤只觉双臂剧颤,十指酥麻,苗刀仿佛劈在了铜墙铁壁上,被那反撞巨力所震,气血狂涌,险些便欲翻身倒冲,又惊又怒,想不到毕集周身神力,竟也不能奈这凶鸟何!

大金鹏鸟被林雪宜的碧蛇簪刺中后,凶性大发,又被他骑到颈上斫了这一刀,更是狂怒不可遏,呜哇咆哮,振翅冲舞。

“砰!”其背颈重重地猛撞在上方石壁,他夹在中间,登时眼前一黑,“哇”地鲜血狂喷,周身几欲碎裂,不等喘过气,巨鹏又尖啸着翻身倒冲,朝右方洞壁猛撞而去。

蚩尤收势不住,霍然凌空飞甩,心中大凛,双脚猛然一夹,奋力卡住它的脖颈,双手死死揪住它颈上翎毛,猛一缩头,擦着石壁急冲而过,饶是如此,左臂上仍被划了一道长口子,鲜血迸流。

炎风凛冽,天旋地转,顷刻之间那怪鸟又贴着洞壁穿梭了几个来回,换了旁人,不是被掀飞抛落,就是被撞成了肉泥。

但他骑乘十日鸟已有五年,对于驭鸟诀窍纯熟在心,口衔苗刀,低头贴伏,任那巨鹏将自己甩得东颠西晃,也绝不撒手,每次都堪堪从鸟背与石壁之间的缝隙闪过,惊险万状。

尖啸声中,鹏鸟急速膨胀,很快又增大了数倍,庞然巨躯几已将洞窟充盈填满,双翼张扬,“轰隆”连震,洞壁顿时被拱得迸裂开来,长缝纵横,碎石飞舞炸射。

二八神人护着林雪宜左冲右突,哇哇大叫,不断朝蚩尤冲来,似乎颇为担忧他的安危,想要上前相助,但洞窟迸裂,火沙、碎石四炸掀卷,气浪惊人,饶是这八大树妖铜头铁臂,亦被撞得“哧哧”激响,踉跄后跌。

空隙越来越小,蚩尤被巨鸟所抵,避无可避,终于接连猛撞在石壁上,骨骼欲散,剧疼攻心,脑中却只记挂着八郡主的生死,怒火如沸,刀光爆卷,大吼着接连劈斫而下。

“当当”连爆,震得他半身几近酥麻,却始终不能伤其分毫。

大金鹏鸟张口狂啸,震耳欲聋,“轰!”一道赤艳夺目的火光怒喷而出,满洞皆红。几在同时,它周身翎毛炸舞,陡然鼓起一团紫红色的气浪,稍一停顿,如奔云飚浪,四下滚滚炸散!

蚩尤脑中“嗡”地一响,眼前昏黑,气血如爆,下意识地伏身紧紧抱住鸟颈。只听得轰隆连震,仿佛无数个惊雷在耳边无休止地竞相狂奏,将他炸散成了万千碎片;又仿佛海啸突来,惊涛骇浪,一重重汹涌高抛,卷溺着他跌宕飘摇……

明月初升,夜空辽阔,星子疏落地淡淡闪烁着。

牛头山黑漆漆地矗立在天地之间,仿佛一只伏身昂首的巨兽。山的南边,是无边无垠、起伏如海的银色沙漠,狂风卷舞,沙土蒙蒙如烟。

突听“嗷嗷”怪叫,十只火红色的怪鸟怪叫着从牛头山顶冲天飞起。

“轰”的一声巨响,峰顶赤光爆吐,宛如长虹贯空,照得天地皆紫。地动天摇,整个牛头峰隆隆连震,竟象波浪一样急剧晃动起来,崖岩裂缝迸舞,瞬息间龟裂蔓延,猛地朝外一鼓,轰然炸散!

晏紫苏骑鸟冲天,回眸望处,碎石破空乱舞,几座山峰齐齐朝下坍塌陷落,烟尘滚滚,土石奔泻,轰鸣不绝。九黎群雄分骑九鸟,抱着盘古九碑尾随在后,齐声欢呼。

她松了口长气,想到适才竟在林雪宜与八斋树妖的眼皮底下,硬生生地抢走了这九块古往今来、人人梦寐以求的神碑,又是得意又是快慰,忍不住格格大笑起来;但想起蚩尤仍在地底,死生未卜,心中又不由一沉。

大金鹏鸟与鲲鱼、混沌并称太古三大凶兽,当今天下能镇伏它的神器惟有盘古九碑。

若不能尽快找出刻写在九碑上的封印诀,一旦鹏鸟解印,别说驾驭它直冲九万里,重返大荒,能否在其凶威之下保全性命,还是个大大的疑问。

当下驱鸟盘旋,用古语大声道:“伏羲使者有令,速速读出碑上咒文,与他共同施法,驾驭大金鹏鸟。”

她虽然已能流利听、说上古语言,但对那扭曲如蛇的古篆却仍是一字不识,只有借助九黎群雄,解析碑文奥秘。

众人此时对她与蚩尤已是心悦诚服,当下纷纷扶正神碑,七嘴八舌地念诵起来。

下方牛头山隆隆连震,山崩石炸,不断地坍塌陷落,又听一阵惊雷叠爆似的轰鸣,群雄低头望去,面色齐变,只见牛头山浓烟滚滚,崩塌陷落的山体突然朝上隆起,宛如万千巨浪喷涌翻腾。

几在同时,方圆数十里的大地突然朝上拱起,“格啦啦”脆响不断,裂逢迸飞,就连南边那无边的沙漠已随之滚滚翻动起来。

晏紫苏心下一紧,大金鹏鸟!大金鹏鸟就要冲出来了!

念头未已,“轰!”“轰!”剧震狂爆,大地陡然迸舞碎裂,无数道火光怒射喷薄,赤舌乱舞,纵横摇曳,从众人周围呼啸卷过!

几个人避之不及,登时被火焰烧着,慌不迭地挥手拍灭。群雄大凛,纷纷驾鸟上冲。

大地如山丘般急剧隆起,四周龟裂蔓延。遥遥俯瞰,仿佛涟漪怒卷,一圈圈地盘旋荡漾;又象是万千火龙破海腾空,喧嚣怒吼。刹那间,百里之内尽是纵横地缝、冲天火焰。

南边那茫茫银沙被火光映照得时而姹紫,时而艳红,滚滚翻腾,不断地朝地下迸裂的缝隙汹汹陷落;但被那喷薄的地火炎风猛一掀卷,又化为无数火山弹似的彤红火沙,呼啸破空,迤俪乱舞,划得夜空缤纷绚丽,光怪陆离。

远处群山之间,隐隐传来惊呼、哭喊声,循声远迢,竟是百余名来不及撤离的牛族百姓,被喷薄的地火困在山谷中,惶急不得出。

加农等牛族群雄面色骤变,哇哇大叫,便想赶往相救,晏紫苏大急,俏脸一寒,叱道:“都给我站住!大鹏即将解印而出,你们若不及早念诵咒语,因小失大,死的可就远不止这一百来人了!”

群雄一凛,正自踌躇,忽听鸟鸣嘈杂,东边夜空中冲来数千只鹰鹫、飞兽,朝着那惊惶失措的牛族百姓急掠而去。瞧那迎风鼓卷的旗帜,赫然正是鹰、马、虎等族的飞骑。

众人又惊又喜,大声欢呼。接着,四周长呼狂啸此起彼伏,旌旗猎猎,越来越多的飞骑驭空冲来,在各族长老的调度下,有条不紊地穿插俯冲,将遍地哭喊狂奔的百姓一一挟抱冲起。

九黎各族之间从前纠纷不断,战事频仍,但经过了连日来这一系列变故之后,恩仇尽泯,携手同心,眼见牛头山四周狂震喷火,其余八族纷纷尽遣飞骑援救。

眼见各族临危不乱,同舟共济,晏紫苏心中大松,嘴角噙笑,暗想,这数万太古囚民勇悍绝伦,军纪森严,若真能带领他们逃出生天,团结一心,辅佐蚩尤,莫说重夺蜃楼城,就算是逐鹿天下,又有何难?

思忖间,又是一阵轰隆狂震,大地高高隆起,地表迸裂,如深渊纵横。浓烟滚滚,火焰冲天,被拱起的牛头山重又轰然崩塌,顷刻间便被那血盆巨口似的地缝“吞”了个一干二净!

“嘭!”一块长、宽近两百丈的地块突然冲天迸炸,烈火喷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冲掠而下的数十名飞骑轰然横扫了个正着,惨呼叠起,人影纷飞,霎时间便坠没于茫茫火海之中。

晏紫苏大凛,知道大鹏即将破土而出,急忙从加农腰间夺过青牛角,仰头呜呜高吹,用古语指挥各族飞骑。

号角方起,轰鸣迭爆,火焰高窜,那高高隆起的数十里“山丘”被地火推挤,急剧迸裂炸涌,一片又一片的地块破空冲起,炸散迸飞,乱石如流星激舞。群雄阵势大乱,纷纷惊呼着冲散开来。

九黎各族的号角接连破云长吹,将她的命令次第传导,过了片刻,数万飞骑大军渐渐恢复镇定,结成雁阵,盘旋着冲上万丈高空。

月光下,莽苍大地如汪洋奔涌,又如滚水沸腾,万千道赤丽的火光纵横冲天,巨石、沙土、树木,甚至一整片、一整片的地表、山峰高高掀飞,迸炸乱舞……相隔数百丈,仍能感觉到那迫面而来的炽热气浪与汹汹狂风。

群雄呼吸窒堵,心下骇然,从未见过这等惊心动魄的狂乱场面。

他们世世代代受困苍梧之渊,悲郁愤懑之时,常常指天诅咒,恨不能降下狂雷,冲起地火,将这大牢笼般的世界尽数毁灭,但今日咒语成谶,却感觉不到半点惊喜与快慰,恐惧之间,竟夹杂着说不清的悲怆与迷茫。

“轰隆隆!”大地如巨井洞开,红彤彤的气浪如狂飙卷舞,直冲云霄。

鹰族的风翼轩猛吃一惊,失声道:“那是什么?”

只见那姹紫嫣红的地渊裂口之中,突然冲出一个赤红的巨物,彤光吞吐,仿佛平地长出一个百丈高的火焰山……“呜——哇——”那巨丘似的怪物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啸,众人脑中嗡的一响,气血乱涌,登即便有百余人失去平衡,惨叫着翻身急坠而下。

晏紫苏花容微变,吹角骑鸟,领着众人继续朝上飞冲。

那地渊急速扩大,那赤红巨物尖啸不绝,高高突起,蓦地睁开两团碧绿的幽光,大如天湖,晃映着漫天缤纷火浪。接着又是一阵轰鸣狂震,地渊两侧大地竞相迸裂。

“嘭嘭”连爆,两道紫红狂飙冲天怒涌,又仿佛两座绵延十余里的山脉破土崛起,遮天蔽月……“大金鹏鸟!大金鹏鸟出来了!”

群雄惊呼迭起,这才看清,那赤红的巨物赫然竟是一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鹏鸟!突出的“火焰山”是它的头颈,森寒碧翠的“天湖”是它的双眼,而那两座横空出世的凌云雄岭正是它高高扇起的双翼!

晏紫苏喝道:“不要看它,快快念诵咒语!”

八十一勇士惊魂甫定,凝神诵读碑文。九黎各族听说他们所念的乃是大鹏的封印诀,无不如攥救命稻草,纷纷随之大声复诵,一时间声浪如浪,惊天动地,竟压过了所有轰鸣。

但这九块神碑上所刻的文字庞杂混乱,顺序极为古怪,众人读起来磕磕绊绊,浑然不知其意;晏紫苏虽然聪明绝顶,颠来倒去地猜测,亦难明究底,眼见大鹏继续尖啸破土,丝毫不受制约,心中又惊又急。

大金鹏鸟双翼横扫,紫红眩目的火浪如狂飙惊涛般层叠奔涌,摧枯拉朽,天摇地动,轰鸣震耳,龟裂的大地不断坍塌、迸炸,群山崩倒,沙漠倾泻。狂啸声中,它双翼朝下齐齐一拍,烟云滚滚炸舞,突然破土挣脱,冲天高高飞起!

众人大骇惊呼,被那如狂风般倒卷的气浪遥遥冲击,呼吸不畅,头发、衣袖猎猎鼓舞,阵形登时重转大乱。

月色凄迷,火光冲天,那大鹏当空张开巨翅,尖啸上冲,翼展横达三十余里,仿佛红云滚滚;身躯长近千丈,遍体翎毛随风起伏,犹如烈焰汹汹。银白的巨喙长近六十丈,张开时,火焰怒喷,映照在两侧的凶睛碧光,尤为狰狞可怖。

晏紫苏心中嘭嘭狂跳,想不到这凶鸟巨大如斯!除了烛龙的兽身,她生平见过的最大凶兽便是北海玄龟,浮出海面时如同方圆数里的巨岛,但与这大鹏相比,那玄龟竟小得如同她所豢养的情龟了!

更让她震骇的,是这大鹏迎风鼓舞,周身竟似仍在不断膨胀,上冲了不过百丈,竟足足变大了一倍由余。

按此计算,等它冲到众人身边时,双翼必定可舒展百里,一旦其发狂振翅猛击,九黎所有飞骑只怕无一人可以逃生!

十日鸟嗷嗷怪叫,盘旋高飞,碧睛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恐惧。

晏紫苏亦周身寒彻,斗志大消,直想立即驭鸟逃之夭夭。但秋波转处,突然瞥见那大鹏巨颈上骑着一人,在风中猎猎摇摆,心中陡然一沉,失声道:“蚩尤!”担忧牵挂顿时代替了畏缩怖惧。念头一动,取出乾坤袋,将九碑收纳其中,骑鸟急冲而下。

旋风扑面,气浪如狂,仿佛万千巨浪兜头劈脑地卷溺拍打,蚩尤双眼眯眨,肌肤鼓动,十指死死地揪住鸟翎,口衔苗刀,身子却已凌空飘起。鸟颈上的火焰被风一刮,越发猛烈,烤得他周身彤红,肌肤刺疼,若非有辟火珠护体,他早已被烧成炭灰了。

身在千丈高空,目睹周遭纵横飞舞的巨石被这凶鸟翼风横扫,立即炸碎如齑粉,心中不由大凛,一旦松手甩落半空,纵他有铜头铁臂,被气浪扫及,只怕亦逃不脱这分崩离析的命运。

但想到烈烟石被它吞入肚内已近半柱香的工夫,也不知是生是死,蚩尤心焦如焚,顾不得生死,更顾不得要驾驭此鸟冲离此地,瞅准机会,蓦地大喝一声,右手抽刀,再度奋力往它颈骨怒劈而下。

“当”地一声,虎口迸裂,苗刀几乎脱手,震得他丹田剧痛如绞,身子在空中猛一飞旋,左手险些松开,只得重又咬住苗刀,双手紧抓鸟翎,低头伏贴。

大鹏每时每刻都在急剧增长,皮毛亦变得越来越加坚厚,它破壳初出之时,林雪宜尚能用神簪穿其肌体,但等到蚩尤骑其背颈,挥刀劈斫时,它的皮、骨已比玄冰铁还要坚硬了。

到了此刻,它体如巨山,双翼似垂天之云,再想要破其体肤、穿其脊骨,谈何容易!

当是时,下方传来哇哇大叫声,蚩尤低头望去,只见火焰狂舞,土浪冲天,那八个双头树妖正扛着林雪宜凌空飞掠,急追而来,被大鹏双翼气浪排击,摇摇晃晃,好似在空中跌宕沉浮。

林雪宜叫道:“臭小子,还不叫那小妖女将盘古九碑送还与我!普天之下,只有我才知道大鹏的封印神诀,只有我才知道如何操纵九碑,驾驭此鸟……”话音未落,被巨鸟翼风横扫,“哇”地又喷出一口鲜血,剩下的话顿时说不出来。

上方遥遥传来晏紫苏的笑声:“老妖婆,你现在元气大伤,连缚鸡之力也没啦,还敢说这种大话。若想回返大荒,多活几年,就快快将封印诀告诉我。本国主一声令下,合九黎数万人之力,还怕收伏不了这大金鹏鸟么……”

蚩尤听得她的声音,心中一震,抬头大喝道:“别下来!这里太过凶险,你还不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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