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情仇爱恨(2/2)

他越是这般说,纤纤心中越是凄苦悲酸,眼圈一红,蓦地朝后退了几步,掉过头,白衣猎猎鼓舞,冷冷道:“多谢龙神挂心。孤家有太子黄帝相护,自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就无须旁人劳神了……”

虽知她不过气话,拓拔野仍不免一阵刺疼难过,想起姬远玄,昨夜那莫名的不安又凛然翻腾,当下收敛心神,道:“听说当日太子黄帝从西海北心宫中救出公主,不知他现在何处?为何不将公主送回昆仑,而带到这天帝山上?”

纤纤脸上晕红泛起,冷冷道:“龙神陛下此言何意?太子黄帝为了救我,受了重伤,迤俪辗转,费尽周折才甩脱了追兵,躲到这天帝山上。神帝虽死,余威犹在,弇兹老怪纵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到此处来搜寻。今日一早,附近围集了许多西海尸鹫,为了引开鹫鸟,他这才孤身下山,搬取救兵……”

话音未落,“咻”地一声锐响,上方光焰卷舞,一枝火箭朝她凌空急射而来!

“小心!”拓拔野下意识地将她一把抱住,冲天掠起。几在同时,四周破风激响,无数火矢纵横飞舞,流星雨似的密集攒射,被他天元逆刃银光怒卷,登时交相迸炸,火光飞扬。

纤纤惊魂甫定,突然醒觉正与他肌肤相贴,呼吸互闻,两颊登时滚烫如烧,怒道:“放开我!”想要奋力踢打,却被他紧紧揽在怀中,周身酥软,挣扎不得,想起从前在东海之上,也常常是这般光景,泪水登时夺眶涌出。

雪山上呼声迭起,人影闪烁,四面八方地围冲而来。

星骐嘶鸣高跃,掠至两人身下,拓拔野抱着她冲落其背,叫道:“走罢!”急飞如电,从神帝苑上空横掠而过,朝西边的冰川峡谷飞去。

漫天火矢,接连不绝,被他定海神珠逆向反弹,纷纷反向激射。当先数十人被当胸贯入,登时仰面翻跌,浑身火焰高窜,但怪吼几声,竟重又凌空冲起,继续朝两人掠来。

“鬼国尸兵!”

拓拔野心下一沉,这些妖孽果然还是追来了!眼见左侧几个僵鬼来势极快,六道刀光汹汹怒斩而来,避也不避,一记“星河北望”,银光回旋飚舞。

“轰轰”连声,气浪叠爆,六柄长刀冲天飞起,迎风炸散,那六人亦被刀芒拦腰劈断,腥血激射,擦着四周倒飞而过。

乘黄急冲逾电,他刀光怒旋,大开大合,宛如无数圈涟漪凌空荡漾,所到之处血肉横飞,鬼哭凄彻,转眼间又有百余尸兵被劈炸为碎末。

雪峰倒掠,冰川在望。

忽听上方哈哈笑道:“天界有路你不走,冥间无门闯进来!拓拔小子,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自寻死路,此次若再放你离开,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番心意?”绚光滚滚,气势万钧,朝着两人当头压下!

纤纤只觉后背一紧,仿佛被巨力所推,脸颊登时撞上拓拔野的唇角,“啊”地一声,周身瘫软,心中突突狂跳,耳根如烧,也不知是惊骇、喜悦,还是羞怒。

广成子!

拓拔野大凛,这厮当真如随形之影、附骨之蛆!若只己一人,还可拼死与他一战,但此刻当务之急是保护纤纤周全。

当下纵声长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公孙婴侯已被我碎尸万段,弇兹老贼也被我兄弟斩杀,剩你一个形只影单,迫不及待便想与他们团圆么?”奋力斜劈反撩,绚光剧荡,借着那反震之力,驭兽朝山崖下螺旋急冲。

“轰!”翻天印绚光斜撞,山崖崩塌,那冰川登时应声断裂,隆隆剧震,变作滚滚冰瀑,朝下猛烈喷泻。

被那气浪所撞,星骐仍不免踉跄变向,贴着那汹汹冰瀑疾冲而过,拓拔野刀光怒卷,将飞撞而来的冰棱晶石一一震碎,几块冰屑“咻咻”激响,堪堪从纤纤耳边擦过,她心下大凛,下意识地抱紧拓拔野,埋头入其怀中。

广成子衣裳鼓舞,大鸟似的从雪岭上俯冲而下,笑道:“既想杀我,又何必逃之夭夭?来来来,我们一起大战八百回合!”

指诀变幻,翻天印凌空飞转,流星陨石似的怒啸而来,绚光四射,霎时间竟涨鼓了数百倍,变成一个长、宽近百丈的五色巨石,既而“砰砰”连震,冰川倒涌,巨石纷飞,接二连三地吸附在那神印四周,刹那间便形成了一个数百丈方圆的七彩小山,朝着两人急速飞撞。

这“移石成山”之法脱胎自“移山填海”,乃金族至上法术,当日在雷震峡中,拓拔野便曾饱受其苦,险死还生,此刻见他故技重施,哪敢怠慢?当下立时掏出两仪钟,念诀变大,飞旋着罩在头顶。

只听嗡嗡狂震,神钟剧颤,那狂猛压力虽然转小,却仍迫得他们气血翻涌,难受已极。

广成子哈哈笑道:“怎么,又想作缩头乌龟了么?好,且让我瞧瞧你的龟壳究底有多硬。”

凌空凝立,十指急速变幻,念念有辞,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左上方那座雪岭忽然剧烈摇动起来,峭壁上裂缝迸舞,突然山石飞炸,冰川崩泻,整座雪峰生生断裂,徐徐腾空挪移,一点一点地朝他们飞来。

纤纤从未见过这等恐怖景象,脸色煞白,又惊又怒,秋波转处,瞧见右下方雪岭半山、冰川涌动处,有一个幽深的黑洞,心下大喜,指着彼处脱口叫道:“拓拔大哥,那里可藏……”

情急之下,竟忘了自己早已和他断了兄妹之谊,话一出口,登时醒觉,脸上一阵热辣辣的烧烫。

所幸此刻局势危急,拓拔野未曾注意,纵声长啸,借着那定海珠反旋神力,奋起真气,将那神印往上一顶,顺势骑着星骐电冲而下,朝那山洞掠去。

右侧冰川澎湃,巨大的冰块彼此冲泄挤压,撞击迸炸,掀起一重重数十丈高的滔天冰浪,震耳欲聋,气势恢弘地朝着他们冲涌而来,被上方滚滚飞旋的翻天印一卷,更是冰岩乱飞,雪浪狂舞,霎时间将他们吞溺其间。

两人眼前一黑,“轰轰”连声,层叠汹涌的冰浪发狂似的猛撞在两仪钟上,被宏声巨响所震,纤纤头昏眼花,几欲晕厥。乘黄惊嘶,虽有神钟罩护,仍被那汹汹冰浪推得生生横移,险些朝下翻滚跌落。

拓拔野迅速撕下布幅,塞住纤纤双耳,将她紧紧抱住,右手真气狂涌,刀光绚丽怒扫,嘭嘭迭震,顿时将冰川雪瀑撞得朝上层叠翻涌,推起百余丈高的冲天巨浪,前方卷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定海珠在他腹内螺旋飞转,带动周身真气,如气轮涡旋,推动着星骐狂飙疾驰,长嘶声中,乘黄四足飞舞,闪电似的冲入那山洞之中。

“轰隆隆!”

身后雪浪崩塌,冰川狂泻,数之不尽的冰凌晶石尾追着他们,滚滚涌入洞口,地动山摇。

过了许久,那巨震声渐渐转小,四周漆黑一片,洞口已被冰川重重封埋。

拓拔野松了口长气,纤纤的气息急促地轻吐在他颈上,温热而又芬芳,他心中一荡,这才想起仍搂她在怀,急忙松开手,将她耳塞抽出,歉然道:“公主,得罪了。”

纤纤脸上烧烫,心中却是酸楚如割,定了定神,冷冷道:“多谢龙神陛下救命之恩。”转眸四望,伸手不见五指,一阵阴冷的微风吹来,象是有人对着她的脖子吹气,寒毛直乍。

“哧”地一声轻响,火焰跳跃,拓拔野高举手指,燃气为光。四周冰壁光滑如镜,泠光闪耀,前方竟是一条幽深不见底的甬洞。洞道笔直,不似天然洞窟,象是人精心凿磨而成。

拓拔野心下大奇,暗想:“天帝山是神帝禁苑,又有谁敢在此挖洞取道?难道此洞竟是神帝所凿?罢了,横竖洞口已被冰川封住,广成子又在洞外守侯,不如顺着这甬洞前走,一探究竟。”

当下高举指光,骑乘星骐,朝里驰骋。甬洞宽阔平整,蹄声得得,清脆回荡,颇为悦耳。

奔行了片刻,前方隐隐可见幽绿色的灯光,鬼火似的浮游不定。

乘黄长嘶,拓拔野心道:“莫非这里竟是洞坟墓室?”见纤纤不自觉地往自己身上靠来,知她害怕,微微一笑,右手紧握天元逆刃,横在她身前,朗声道:“在下东海拓拔野,路经宝地,无意烦扰神灵。若有冒犯,万请恕罪!”声音嗡嗡回荡,缭绕不绝,仿佛有人在悠悠呼应。

过了片刻,那几团幽绿鬼火越来越近,竟是数以万计的萤冰虫被笼在一团团的蚕丝球内,悬空漂浮。瞧见两人奔来,纷纷浮沉跌宕,围绕周遭,随着他们一齐朝前飞舞。

纤纤又奇又喜,伸手想要触摸,那团莹冰虫又立时上冲,深翠浅绿,变幻不定,被两侧冰壁反照,更是碧光流离,映得她肌肤皆绿。

凝神再看,“啊”地失声低呼,惊异无已,但见那萤冰虫绿光投映处,冰壁上现出一行淡淡的青字,赫然竟是:“天地裂,山河决,神帝死,龙神囚,洞中三百年,世上几春秋?”

拓拔野大凛,这前三句说的当是数年来大荒发生之事,而后三句竟似在昭示自己将被囚困此洞,三百年不得而出!

难道竟真是冥冥之中,果有神明,让萤冰虫排成这等奇景?

又或是那广成子的奸计,早算准自己将逃入这山洞躲避翻天印,早早在此设下陷阱?

正自惊疑不定,星骐纵声高嘶,前方陡然一亮,霞光耀眼,是个幽深宽阔的洞窟。但见四周石柱巍然,依着洞势,凿成极为雄伟壮丽的宫宇大殿,飞檐流瓦,勾心斗角,石炉冰灯,星罗棋布,幻光交织纵横,瑰丽如梦。乍一望去,竟与水晶宫龙神殿极为相似!

拓拔野又惊又怒,更无怀疑,想不到这些鬼国妖孽为了对付自己,竟如此处心积虑!热血上涌,哈哈笑道:“拓拔爷爷已经来了,尔等魑魅魍魉,又何必再躲躲藏藏?”笑声四下回荡,却杳无回应。

萤冰虫嗡嗡飞舞,沉浮聚散,在他们头顶盘旋了片刻,朝殿中飞去。拓拔野凝神聚气,骑着乘黄徐徐尾随其后,四下扫探,未见任何异状。

沿着石阶穿入大殿,炉火熊熊,灯火闪耀,四周空荡荡一片,惟有中央圆形高台上横放着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石棺,棺中躺着一人,幻光流丽,瞧不分明。

走得近了,乘黄忽然昂首悲嘶,立身踢蹄,拓拔野胸口如撞,又惊又骇,失声道:“雨师姐姐……”话音未落,纤纤惊叫道:“爹!”不顾一切地朝那石棺飞身冲去。

他心下陡然一沉,棺中那人红发雪肤,妖娆绝世,分明是雨师妾,纤纤又怎会认作科汗淮?立知不妙,喝道:“那是障眼法,妹子小心!”翻身飞掠,左手冲出一道碧光气带,将她腰间卷住,朝后飞夺。

几在同时,石棺盖“砰”地飞旋冲起,狂飙似的朝他迎面撞来,“当!”天元逆刃雷霆急劈,光浪炸舞,竟震得他右臂酥麻,身不由己地踉跄跌退。左手气带登时炸断,纤纤失声惊呼,已被凌空抢去。

拓拔野大凛,此人真气霸厉雄浑,不象是五族之属,但其修为之高,竟似不在大荒十神之下!

不及多想,左臂绚光爆舞,极光电火刀轰然出鞘;右手天元逆刃银光如电,回旋怒斩,齐齐朝那人攻去。

那人格格笑道:“给你!”也不闪避,随手抓起纤纤往前一挡。

拓拔野投鼠忌器,只得硬生生收势回刀,身形方转,那人顺势急冲而上,九道金光怒舞飞旋,气浪狂爆,刹那之间便连攻了三十余招,反守为攻,将他迫得接连后退,险象环生。

拓拔野越斗越惊,凝神细望,那人银发曳地,黑衣鼓舞,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双耳玉环摇曳,备添风情,唇角一颗红色的美人痣,灼灼夺目,更显妖媚,赫然是个三十来许的绝色女子。

身形娇小,却急如鬼魅,九片淡金色的月牙弯刀随其指诀飞旋变幻,每一刀、一式无不妖诡莫测,见所未见。

饶是他遍读《五行谱》,历数大荒各族高手,怎么也想不出有这等人物、这等神兵。瞧其服饰、路数,也不象鬼国妖孽,倒有些象是荒外蛮族,疑窦更生,当下一边周旋闪避,一边高声道:“敢问阁下是谁?我又与你何怨何仇,为何下此杀手?”

那银发美人“呸”了一声,娇笑道:“小坏蛋明知故问!你又是谁?五行真气运转如意,神农那老坏蛋的本事,你可学得不少呀。”声音清脆甜腻,酥媚入骨,倒象是在和他调情撒娇一般。

拓拔野心中莫名一荡,暗想:“原来她竟是神帝旧交,难怪会住在这天帝山的崖洞之中。”既知她不是鬼国之流,心下大定,道:“在下东海龙神拓拔野,虽非神帝门生,却有幸承其指点……”

“东海龙神?”银发美人微微一震,飘然后掠,挟着纤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俏脸上满是惊讶、狐疑之色,突然仰头格格大笑,花枝乱颤:“小坏蛋,你是东海龙神,那我又是谁?”

不等他说话,脸色突然一寒,斜睨着他,一字字地冷冷道:“祖奶奶我是九翼天龙缚南仙,小子,你若真是我龙族子孙,还不快快跪下迎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