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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一天除却在山门前清扫的方檀,再没有多余的人知道她回来过。

方玄就像突然从晨雾里走出来一样,又匆匆地消失在了浓雾里。

方檀依旧吭哧吭哧地挥动手中的扫把,暗想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按着刚才他们话里的意思,师姐应该是上了山就不走了。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这个六师姐挺没心没肺的。

修为说封就封了,说下山就下山了,同门的师兄弟一个都没见就又匆匆离去,那她这次上山来图什么呢?

不过他也挺羡慕这个师姐,如此来去潇洒,当真是风流骨。

这是一个修道成风的世界,也是一个不易飞升的世界。

没有什么大能遍地走,也没有什么大仙满天飞。

求道者众,得道者稀。

修仙不易,最后修得的多是一个皮相。

白日飞升,更是做梦。

方玄从包裹里掏出一块饼,放在嘴里嚼巴嚼巴,继续行她的路。

别问她有了这一身修为为什么还不会辟谷,满山门的人就没有几个能辟谷的。

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那是话本上的生活。

这个修仙的世界就是这么的能量守恒。

所过之处,村民已经农忙,吆喝着耕牛的声音荡在田间地头,应和着山里布谷鸟的鸣叫,一片生机。

方玄理了理包裹,往背上一挂就将它背在了肩头。

已经是清明时节,方玄辞别店主已有月余,辞别她的师父也有月余了。

她脚程快,从那个西边的小镇辞行后,不知道已经行了几百里路。

她此行会经过都城,也许能遇见她的五师兄。

方玄见过这田间一片劳作的光景,手中的饼已近全然咽下,又顺带着舔了舔指头沾着的几点碎末。

这世界总归还不是那么疯的。

方玄走进了山涧里,缥缈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背影。

樵夫哼着山歌走了出来,嘹亮的歌声在山涧里转了个圈就跑到了山外。

担子一头挂着两尾肥美的鲤鱼,尾巴尖儿还泛着金色。

他分明没看见刚才山涧里有走过去一个姑娘。

师姐行记

春意醉人。

方玄早就听说,趁着好时节一定要到照影潭去看看花。当年她和五师兄约过要来瞧上一瞧,因缘种种,到底不能如愿。如今她路过,正好赶了个巧。

虽则孤身一人,倒也端方洒脱,自由来去。

那方虽名为潭实则大湖,倾泻在这山间大坞,粼粼金光。

泛舟湖上几人戏水,正是得了春意的妙处。

方玄穿过这片花林,踏过这一地桃花。耳边隐约传来几句风雅骚词,韵调绵延,倒也有趣,想来是文人墨客正就着此时此地这盛花之景卖弄自个儿的诗赋。

方玄想着,若是阿文在此处,倒是可和他们论个短长。

树杈子上结满了丝绸红带,也不知是痴男怨女在此盼过姻缘,还是自在儿女在此接过花神。

方玄被一条树枝勾了衣服,这会儿便要将衣角拿下来。

有人说:“可谓花识美人。”

方玄抬眸看去,说:“公子说笑了。”

对面书生模样,面润如玉,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

方玄扭过头,撇开枝条,弯了身子探向前去,不过一阵桃林也被她抛在身后。

青草沾着水面,不远处凫过几只野鸭,轻波阵阵荡漾。清风微拂水面,忽见这几只野鸭子扑棱棱地张开翅膀,蓦地钻入远处的草丛里。

方玄抬头看了日头一眼,今日花暖风香,流云掩日,平添一丝清爽。

她又想,若是店主在,她或许能尝下野味。

店主的手艺那是实打实的,和萃珍楼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只是平日里他不怎么动手,多由阿文代劳。

如此想着,又往野鸭子落去的草头上瞧了几眼。

人都说修道之人脱俗,端方雅正,世外风流,实则方玄身上却是烟火气。

再者她形容如此,也只道她是山林里来的野丫头。

非是方玄留恋这里花景春意,实是她自觉远道而来,不久留一点难却她意。

照影潭边上停着不少游船,自有不少酒家。

不过方玄不饮酒,只在茶棚处叫了一大碗茶来。

餐座都摆在庭外,几树桃花争艳,而今正是簌簌扑落的时候。

若是此处有位落难小姐,四座皆是蹲守她的刺客,再来一个仗剑行走的英气儿郎,便又是一折英雄救美的好戏。

方玄看着大碗上倒入了茶水,又暗里四下环顾,心里不禁感叹,果真还是话本子上才有的戏码。

这里英雄是有,却无求救的美人。

那些个官家小姐早上了那些画舫去吟诵风雅,哪会在这露天茶座上与几碗粗茶作伴。

秀丽的山野儿女此时也正在农忙而不得闲,更是没有出远门的机会。

方玄以前最爱拉上她的小师弟下山去听上一两回说书唱戏的,诸多英雄豪杰和上花宫的恩怨情仇皆是从那处听来。

她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块饼。

烟火地做烟火事,总该没人非难。

方玄在这里独占了一桌,看上去孤零得紧。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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