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秋节至 杀机暗伏.6(2/2)

可这即便算计错了人,陆锦婵的身份不够为太子正妃,封个良娣却也是足够,且陆锦婵的父亲还是太子麾下的工部侍郎,以太子马首是瞻,却被如此对待,着实令人齿冷。

原本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指望着李行衍能够劝回棠音的徐皇后终于彻底失去了希冀,身姿微晃,只在宫娥的搀扶下才不至于倒下,半晌,终于咬牙吐出了字句:“去扶她起来。”

这一声令下,便有宫娥上前,半扶半拖地将陆锦婵自地上搀起身来。

徐皇后看了她半晌,又转过视线,扫过周遭看着的,她刻意邀来的,大半个盛京城的高门贵女,终于重重一闭眼,缓缓开口道:“衍儿救了你,也是一桩缘分。明日本宫会请圣上赐婚,让你嫁入东宫,做个良娣。”

良娣,不是太子妃。

陆锦婵的目光微微一凝,但也明白,以她的家室,想坐上太子妃之位本就艰难,便也不强求,只是低垂着脸哽咽着开口:“承蒙皇后娘娘不弃,臣女愿为良娣,侍奉于太子左右,报此救命之恩。”

“母后——”李行衍失声,面色惨白。

无正妃而先封良娣,这是颠倒纲常。即便是皇后开口,也算是储君为人诟病之处。

可李行衍此刻最为在意的,反倒不是自己的名声,而是——

他将从今夜起,彻底与沈棠音陌路。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下意识地还想转圜,可上首却已传来徐皇后冰冷的嗓音:“夜色已深,今日的中秋夜宴便就此了了。诸位贵女还请各自出宫回府吧。”

此言一出,众贵女皆是福身应下,流云一般纷纷散去。

棠音也转过身去,与方才一直立在她身旁的那名贵女一同往夜色中走去,谁也不曾回头。

李行衍还想追去,却被一人抬手拦住,刚想呵斥,一抬眸,却看见了徐皇后冰冷的玉容。

徐皇后冷眼看着他,不知是愤怒还是失望,只一字一句道:“衍儿,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李行衍没有回答,只将视线定定落在棠音离开的方向。

此刻夜色已深,火把散去,宫灯熄灭,小姑娘纤细的背影也早已消失在宫阙深深处,再不可见。

这一桩他一直抗拒的婚事,终于在此刻,他最想握紧,甚至为之千般算计的时候,与他无缘了。

*

北侧宫门外,回相府的车辇上,棠音经了这一夜的闹剧,只觉得身心俱疲,便将身子倚在大迎枕上,垂落了一双长睫。

李容徽知道她并未睡去,便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轻声道:“皇兄要娶亲了。”

棠音轻轻嗯了一声,仍旧未曾睁开眼来。

李容徽便顺着她的指尖攀了上去,将小姑娘柔白的小手拢到自己的掌心里,又俯身凑近了她的耳畔,有些委屈地开口:“其余几位皇兄,即便是没娶亲的,也都有了侍妾。就连年岁比我小的八皇弟都已姬妾如云。”

棠音垂下的长睫轻轻颤了一颤,耳尖上微微红了,却只闭着眼睛装作没听见。

李容徽便轻轻笑了一声,低头去衔她白玉似的耳珠。

棠音再装不下去,只能睁开眼来,红着脸往车壁边上躲了一躲,轻声道:“为什么突然说这些?难道你也想纳侍妾了?”

“不纳侍妾。”李容徽离她近了些,低头吻了吻小姑娘鲜艳的红唇,只哑声道:“我只是想问问棠音,三日后,我可否来相府下聘?”

虽也并非是从未想过自己的婚事,但真的临到将要定下了,棠音却仍有些慌乱,只下意识地开口道:“为什么是三日后?”

三日太短,一翻书便过去的时间,她都来不及做好嫁人的准备。

李容徽深看着她,眸中笑意愈浓:“若是棠音等不及了,也可明日。”

说是三日之后,只是为了当初答应了沈相的条件。但是若是小姑娘等不及了,他自然是愿意想尽一切办法,让那道圣旨在明日落下。

棠音被他这样一说,瓷白的小脸愈红,只低声道:“谁等不及了——我只是担心很多东西来不及准备——”

李容徽唇角微抬,轻声应道:“我替你准备。”

棠音说不过他,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裾,小声道:“那明日也太急了。”

李容徽虽有些遗憾,但也怕自己逼得太紧,吓坏了小姑娘,便只轻握住她柔白的小手,低声道:“那便听棠音的,等三日之后。”

“三日之后,我来相府之中下聘。三书六礼,娶你为妻。”

第107章封王拜相那是不是说明,父亲终于认可……

因中秋夜宴几番波折,回府的时辰又晚些,待沐浴睡下后已近子时,第二日也直睡到天色大亮方醒。

正迟疑着是否要问问母亲,下聘时要准备些什么,伺候着她洗漱的白芷却笑着开了口:“小姐,今日东宫里可热闹了。奴婢出去采买的时候,听满城百姓都在议论太子将要娶亲的事。”

这句话一出口,吓得檀香一惊,忙自裙底下踢了踢她的鞋尖,又将视线落到棠音面上,生怕自家小姐因此露出半分难过神色。

棠音浓睡方醒,困意还未褪尽,听白芷这样开口了,倒是微愣了一愣,旋即轻声道:“纳得是陆侍郎家的嫡女,陆锦婵,对吗?”

檀香与白芷对视了一眼,皆是惊讶道:“小姐,赐婚的圣旨是今日一早才下到东宫的,您怎么就知道了?”

“昨夜知道的。”棠音只轻笑了一笑,便又问道:“婚期定在何时?”

“就定在明日。”答话的仍是白芷,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就算是我们奴婢配个下人,也好歹要三五日准备。这太子殿下成亲,哪怕只是纳个良娣,这今日下旨明日迎亲的,也太草率了些,都来不及布置。”

旁人或许不知,棠音却是知道的。婚期定得仓促,自然是为了遮丑,为了以这桩亲事为布,将背后的阴私手段一并掩下。

可若说太子与陆锦婵的亲事是因此才如此仓促,那李容徽与她的呢?为何李容徽也要这般匆匆成婚?

昨夜里被他倏然提起,慌乱赧然之下未曾多想,今日里想起,倒觉得有几分疑惑。

他说他来准备,可短短三日,能准备些什么?

恐怕连一件嫁衣都制不好。

她这般想着,便抬起眼来,对檀香道:“不必梳妆了,替我挽一个简单的发髻换身衣服便好。”

檀香应了一声,很快便将发髻绾好,又取了一件云缎面的月华裙为她换上,之后便跟着棠音一路往内院里走。

中秋之后,守着她闺房的婆子也都散去了,棠音一路行到了姜氏房前,并未受什么阻拦。

她伸手轻叩了叩槅扇,小声道:“母亲。”

里头传来姜氏柔和的声音:“棠音来了?且进来吧。”

棠音便将檀香与白芷皆留下了门外,自个轻轻打开了槅扇,抬步进去。

姜氏此刻正坐在临窗的玫瑰椅上,看着这个月各处庄子铺子上送来的账本,见棠音进来了,便轻轻启唇笑道:“我正想着今日里差人唤你过来学学管家之道,没想到你自个儿过来了,倒是省了事。”她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一张玫瑰椅,柔声道:“先坐吧。”

棠音听话地于玫瑰椅上坐下,却没动旁侧堆积如山的账本,只轻声道:“母亲,女儿今日来,不是来学管账的——”

她说着,一张瓷白的小脸倏然红了大半,嗓音也低得只如蚊呐一般:“女儿是想问问母亲,成亲的事——”

“成亲?”姜氏微微一讶,搁下了手里的账本,抬目看向自家女儿,见她一张小脸已红如胭脂,便也轻轻笑了笑,柔声道:“棠音想问什么?”

棠音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道:“女儿想问问,成亲需要准备多久,三日……不,只剩下两日了,可准备得完吗?”

姜氏熟知自家女儿秉性,知道她不可能平白无故说出一个日子来。一时间,秀眉微蹙,面上的笑意渐渐收了:“即便是成亲,也有许多种礼数。若是下人之间婚配,准备得急些,两日兴许也能赶上。可若是高门贵女成婚,一件嫁衣便要绣上整整一月,更勿论是其余繁琐事,没有小半载怕是艰难。至少,也得两个月光景。”

她抬目看向棠音,面色微肃:“除非,是纳妾。”

纳妾就简单的许多,有些身份低些的甚至连聘书都没有,一定小轿自侧门抬进去,便算是礼成。

其余人家如何婚配贵女,她不管。但自己的棠音却绝不能为妾。

即便是皇亲贵胄,也绝不能。

她缓缓开口:“棠音,相府中没有妾室,母亲也未曾与你多提过此类之事。你大抵不知,妾室与主母看似同侍一夫,实则身份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