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上【二合一】(2/2)

刘彻自案几下拿出了一罐紫云英蜜,递过去,眉眼间带着笑意,“吾闻君身上带有槐花蜜香,可是喜蜜,这是紫云英蜜,连阿娇都甚是喜欢,你带回去尝尝。”

卫青微赫,未接蜜,只是先将文籍好好搁在一旁,自袖间取了半截竹筒,呈上来拜了一拜,他此时再看面前的少年太子,心中已不自觉有了几分亲近信任,俊朗的面容上带了一层微红,“家姊在平阳侯府,受家主为难,凭陶七公主信印,属下的阿母、兄弟姊妹逃脱一劫,属下受公主恩德,却身无长物,得知公主喜蜜,回程营宿山林,见有蜂蜜,便想取来送给公主,聊表谢意。”其实因着礼太轻,不足以为谢,他还未想清楚要不要送,贸然相送,只怕惊扰唐突,却不想被太子勘破了。

果然是要送给阿娇,刘彻提笔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卫青,摇头道,“平阳太乱来了,我在京郊给你们三十人都购置了小宅,你去信一封,让你阿母带着兄弟姊妹们搬过去住罢,皆有铺子田地,生计不愁。”

这就是脱了奴籍了!

卫青心里震动,几乎说不出话来,抬头深深看了面前的少年太子一眼,拜了再拜,“多谢太子恩典。”

刘彻摇头,拿过他手里的竹筒,问道,“阿青你可是心悦于陶七公主?”

卫青脸色大赫,又惶恐,匆忙拜首,“属下身份低微,岂敢肖想。”

刘彻忙把人扶起来,不以为意,“男子汉建功立业,将来封侯拜相,喜欢谁,有什么敢不敢的,便是公主也尚得,我有此一问,实则是心悦于阿娇,阿娇心中亦有我,只因子嗣有碍,却是不肯同我在一起了,她与子安的婚事解除后,要选些好儿郎做驸马,阿娇与我一样,心中敬重少年英才,并无门第之见,阿青、郭舍、奉之都仪表堂堂,才学不菲,我实在是怕她啊,当真动了心思,对我就更不上心了。”

刘彻说着面上亦有些微赫,目光诚挚,坦然道,“阿青,待将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都为你娶到,但不要喜欢阿娇!”

卫青一时说不出话来,竟是对他们这样的人诉诸心事,坦荡荡的毫不遮掩,甚至将这样隐秘不为外人所知的苦恼都如数道来了,卫青是平阳侯府的骑奴,平常见过不少达官贵人,也有知礼守节风度翩翩的,但权贵就是权贵,眼底的矜贵和距离是藏不住的,贵人是贵人,奴是奴,鸿沟就在那里,无法跨越。

太子却似乎不一样,他说建功立是认真的,也在用他们,并没有区别对待。

卫青莫名心头滚烫,连连拜道,“太子放心,青与奉之对公主只有尊敬敬佩,并无越距之心,太子对公主情深至此,公主它日定能理会太子的用心,属下们会想办法帮助太子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刘彻越发喜欢这个少年人,“阿青的谢意,我会带给阿娇的。”

卫青道谢,拿着竹简出去时,脚步轻快,意气风发。

刘彻喜欢卫青是真,不想他赠蜜给阿娇也是真,想要君臣得宜,便只好直言相告,坦然相对,好在卫青能理会他的意思。

刘彻只没想到除了卫青,竟然还有一个,这才遇见多久。

姜奉之严格来说并不算真正的寒门,他祖上原就是书香门第,只不过因其父得罪权贵,家道中落,这才成了代笔书信的落魄书生,此人饱读诗书,才思敏捷,长相俊秀如宋玉,风流不羁,实在也有些惹人注意的。

她那副平易近人的性子,对待耄耋老人总角稚童都挺好,就是对待少男少女,太过亲厚,有祸国殃民的脸,还有才干,实在容易招蜂引蝶,那时候在并州就不少,现下年岁渐长,只会越来越多。

刘彻心中气恼,偏生不在脸上显露一分,待阿娇议事完,去书房寻她,便把这一竹筒心意给她了,“卫青给你的,说是你的信印帮助他阿姊逃过一劫,感念你的恩情,知道你喜欢蜜,特意寻了来,倒也是个诚挚的少年郎。”

阿娇紧张地问怎么了,刘彻大致说了一下,阿娇猜是卫子夫想离开平阳侯府的心思被平阳公主发现了,家生子生了离心,哪个家主也不会太高兴,轻则责难发卖,重则杖毙,好在是有惊无险,没事就好。

只是战神居然给她送了一竹管的槐花蜜!

阿娇拿着竹筒翻来覆去的看,这竹筒塞子做得精巧,竟没有一丝遗漏,就像大将军人一样,干净整洁。

槐花蜜的香气从竹筒透出来,又带了一股青竹香,阿娇拿着闻了又闻,这可是战神送的!

刘彻见她拿着竹筒爱不释手,眼睛亮亮的,眉目弯弯,喜欢得不得了,心说他果然没有看错,阿娇对卫青,有崇拜喜欢。

当初他送了多少蜜去并州,她看也不看一眼,眼下卫青才送了这么一点,她就开心得找不到北了。

刘彻在她对面坐下来,把那竹筒拿过来把玩,漫不经心地问,“卫青性格沉稳,心细如发,又目光清明中正,非池中之物,为了取这个蜜,一双手被蛰肿了,我看你见他伤了脸,还想拿伤药给他,面对他时也不肯同我亲近,显然是极喜欢他的,不如等回京,解除了与郅子安的婚事,将他赐给你做驸马罢。”

乱七八糟编排些什么!阿娇抢过竹筒,拔了塞子,蜜香扑鼻,里头的琼浆像金沙一样,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阿娇赞叹了一声,想先喝一口尝尝,却被刘彻夺了过去,仗着身高,一口全倒光了。

蜂蜜浓稠,甜味糊着嗓子,刘彻纵是囫囵咽下去的,也被齁得心慌,“怎么样,你要是同意了,我这就写封信回长安,请母后给你做主,你与卫青,我是放心的。”

阿娇抢过来,不敢置信地倒过来抖了抖,还有一点堆在底上,但他嘴巴喝过,她想弄出来也下不去口,气恼得想揍他,“你这个混蛋!我心里喜欢你!嫁给他不是害了他!你要靠我拉拢他,他将来怨恨你!不是出了一手昏招吗?”

刘彻这下就像冬日冰池里晒到了暖阳,夏日灼热却吃到了凉冰,猜忌尽数散去,心情舒悦,欢喜得脑袋都有些发晕,醉酒了一样,也不觉得那蜜齁甜了,松松揽住她,凑近了,瞧着她潋滟润泽的唇,心尖麻麻的,鬼使神差就说,“蜜在我口里,你要的话,自管来取。”

阿娇脸色大红,一巴掌压在他鼻梁上,把他脑袋推远了,“你这个好色鬼!”

刘彻握住她的指尖,有一点不高兴,他哪里好色了,他若好色,今夜就把她抗上榻,剥光了,翻来覆去把她吃个干净透彻,明日清晨让她梳起妇人的发髻,看那些少年郎谁敢再多看她一眼。

刘彻目光里晦涩一闪而过,下颌在她发顶压了又压,眷恋不舍,他知自己做不到,给不了她想要的,不会轻易许诺,却又无法放手,反反复复拖泥带水,实则自私又卑劣。

她心中定也知晓,却也未曾有怨恨,反而连他一丁点不开心都不愿见到,究其一生,他只怕再难得这一份情深,世上也再没有比阿娇更爱他的人了,刘彻箍着她的手臂收紧,心中反复想过,秉着呼吸轻声说,“我承诺将来,你一直是我的太子妃,妻子,不会有废立,我以太祖天罚起誓,终其一生,对你不离不弃,信你,爱重你,绝不再让你遭遇长门之痛,如违此誓,不得好死,你可愿意嫁我?”

阿娇很诧异听到他这样说,因为刘彻这个人其实最不屑起誓,他是随心所欲的,也是不愿受束缚的,说出这样的话,只怕路上这一月,琢磨许久了。

阿娇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如果她上辈子一病故便重生,便是当时不想再嫁他,他现在给出了这样的承诺,她说不定也嫁了,可如果她没有重生到其它时空,读了书,学了知识,很难说刘彻会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一来他是太子,喜欢个什么女子,并不需要询问对方同意,直接带进宫便可,二来刘彻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花心思,如果对方不愿,基本上他也同十二岁那年时,她要解除婚约,他也直接放人走了。

因为长久时间的沉淀,她性子有了一些改变,可能刘彻对她的喜欢,比上辈子多了一点点,或者说比她想象中还要多一点,阿娇有一些开心,搂住他的脖颈,笑得露出了一口小米牙,“我不,我想,不如我就使个坏,我以后不回长安了,我在别的地方发光发热,给你赚多多的钱粮,在背后支持你打匈奴,让你把我装在心里,一辈子也忘不了我,这样我比较快乐,也当做上辈子忘了我的一点补偿,哈哈,这样就挺好的。”

她果然还是不愿。

刘彻心里淤堵,心说还不如直接强迫把她弄进宫当太子妃算了,但看她眸光里分明有水汽,却还搂着他笑颜明亮,却又舍不得了,只到底不甘心,紧抿了薄唇,态度强硬地命令,“那我不成亲,你也不能成亲。”

真是幼稚得不行,过一久满十六要加冠了,这副少年气估计也少见了,阿娇笑应了声好,拉着他去洗漱,到了要歇息的时候,刘彻跟到她屋里,就不肯走,这一月两人常常待在一处,走走停停,过分的事没有,但挨着坐一会儿说着说着,必然就越凑越近,搂搂抱抱偶尔也有难为情的时候。

阿娇知他毕竟十六了,又单独在外游历两年多,太后皇后都张罗着给他安排女子,想不知事也难,便故意要去解衣服上的勾带,“你是不是就是想把我拐上床榻,那你来罢。”

她笑意盈盈的发出了邀约,刘彻却是一下红透了俊脸,压住她的手,矢口否认,“我没有,我只是想同你说说话而已。”他总算是理会到为什么他一个堂弟,明明有了十多个儿子,却到处说他不是好色的人,大概好色之人都不太乐意听到别人说他好色,或者认为他好色的。

尤其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

阿娇倒还真怕他顺杆爬,听他否认,暗自松了口气,喔了一声,去铺床榻,两人各一床薄被,倒谁也不干扰谁,刘彻衣服也没脱,在外侧躺下来,被子拉到脖子底下盖好,规规矩矩地躺着,听着她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一下一下落在心间上,心里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