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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张妈妈回答,跪在地上的丫鬟就委屈道:“二姑娘,奴婢真瞧见了她慌张的模样,她有没有问题,查查便知,若没有问题,大不了我给她赔罪。”

她姿态放得虽低,言辞间却笃定可以查到问题,沈婧不傻,自然清楚,这丫鬟定然被沈婳收买了,才跑来污蔑她的丫鬟,只怕她房中早被人偷偷藏了药草。

肯定一查一个准。

沈婧脸色极为难看,偏偏又无力阻止,等“药草”被搜出来,“证据确凿”之下,以祖母对沈婳的偏爱,不定怎么罚她,说不得连她的亲事都会遭到连累。

沈婧抠了抠掌心,才堪堪保住冷静,她正思索着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能降低损害时,突然听到一个软糯的声音传了过来。

只见沈娇对这丫鬟道:“你既不曾亲眼看到她往马厩中投毒,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单凭你一张嘴,就要搜,若是搜不到,不仅这丫鬟名声坏了,连大姐姐的名声也要跟着受损。就算你到时甘愿道歉,又能挽回什么?”

说完,沈娇才看向沈婳,“姐姐,若真去搜,恐怕不妥吧?”

沈婳心中的怪异感,再次冒了出来,她不由打量了沈娇一眼。

少女静静站在她床前,容颜恬静,眼眸澄清,纤细的腰肢似一折就断,一如既往的脆弱纤细,刚刚的强硬似乎只是一种错觉。

沈婳并未多想。

毕竟这个妹妹,她最是了解,她性子柔软又天真,时常乱发善心,曾不知坏了她多少好事。因为提前布好了局,沈婳也不介意暂时推迟收网的时间,便道:“那就一视同仁,所有丫鬟的房间都搜一搜吧。大姐姐以为如何?”

沈婧只看了沈娇一眼,没吱声。

沈婧是长房庶长女,与沈娇、沈婳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按理说就算关系不亲厚,也该了解一些,然而她对沈娇这个妹妹却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小时候,沈婳将沈娇护得很紧,根本不让她与旁人亲近,长大了,她也没什么主见,只会黏着沈婳,活似沈婳的小尾巴。

她与沈娇走在府里不小心碰了头,沈娇也只会喊声大姐姐,就匆匆离去,始终是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沈婧自然清楚,沈娇之所以避着自己,是因为沈婳不喜欢她。

每次瞧见她那副以沈婳为天的模样,沈婧心中都有种微妙的嫉妒,她从未料到,有朝一日,竟会瞧见沈娇为她说话的场景。

以至于,她整个人都有些怔愣。

沈婳的话将沈婧拉入了现实,“大姐姐不说话,我权当你默认了,既如此,张妈妈带人去搜吧。”

*

暮色四合时,张妈妈才带着几人走进梅兰阁,半夏也跟了进来,几个丫鬟神色皆有些古怪,张妈妈竟也一脸凝重。

饶是沈婳一向能沉住气,此刻心中也咯噔了一下,她面上不显,依然倚在床头,脸色略显苍白,“可查到什么了?”

原来这药草虽被搜了出来,却是在沈婳的贴身丫鬟珍儿房中搜到的。珍儿前几日恰好出过府,目前来看,嫌疑最大。

珍儿哭哭啼啼自是不认,一口咬定是被栽赃陷害的。

沈婧针锋相对道:“药草都搜到了,还能说成栽赃陷害,二妹妹,你这丫鬟可真是有一张巧嘴,今日若是在我丫鬟房中搜到的药草,只怕会往我头上扣一个天大的屎盆子吧?如今药草却在你丫鬟这儿,不会是没来得及藏到我那儿吧?”

沈婳冷声道:“你胡说什么?这丫鬟前段时间,偷了我的簪子,定然是恨我罚她太狠,才想害我和妹妹!”

珍儿想说什么,对上沈婳冷厉的目光时,却倏忽认了罪,红着眼眶道:“是奴婢鬼迷心窍了,求主子饶奴婢一次!”

沈婧清楚沈婳手中定是捏着这丫鬟的把柄,事已至此,怕再纠缠下去,自己也讨不了什么好,沈婧没再出声。

瞧出她有退让之意,沈娇眼睫微动。

她走到沈婳跟前,柔声道:“姐姐的腿伤成这样,定然很疼,你就别硬撑着了,这事就交给张妈妈吧,你只管好好休养。我刚刚让人去请了京城最擅长骨科的柳大夫,他应该已经到了,让他过来给姐姐好好诊治一下可好?赵先生医术虽高超,术业有专攻,毕竟不擅长骨科,相信有柳大夫在,姐姐的腿肯定能早日恢复。”

沈婳不动声色看了沈娇一眼,对上的却是妹妹再真诚不过的双眸。

她笑道:“赵大夫并非不擅长骨科,他祖上特意传下了接骨的本领,都已经为姐姐接骨诊疗了,没必要再劳烦柳大夫,姐姐也累了,今日就让柳大夫先回去吧,改日再让他为姐姐诊治不迟。”

沈婳本以为沈娇会乖乖点头,谁料,她竟坚持道:“还是让柳大夫看看吧,万一晚上疼得受不住就不好了,只一会儿的功夫,左右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疼得受不住”这几个字,却犹如一道雷,惊醒了沈婧,难怪她总有种违和感。

今日她们来探望沈婳,沈婳脸色虽苍白,却并未有“受不住的感觉”,断腿可不是小事,腿疼起来,沈婳应该很难保持优雅才对,她的表现多少有些云淡风轻。

沈婧深深看了一眼沈婳的左腿,唇边带了笑,“柳大夫骨科圣手的名号,我都有所耳闻,三妹妹都将人请来了,却让人打道回府,恐怕不妥吧?为了二妹妹的左腿着想,还是让柳大夫给你瞧瞧吧。”

沈婳心中紧了紧,脸上适时露出了倦容,“大姐姐是不信任赵大夫的医术吗?还是觉得,我说累了,不过是强装的?”

沈婧露出个惊讶的神情,“妹妹怎会如此想?诊治又花不了太多时间,二妹妹这般抗拒,难不成……你的腿有什么问题?”

闻言,不少人皆愣住了。

沈婳脸色难看,冷冷盯着她,“沈婧,我平日敬你为长姐,给足了你脸面,你如此胡说八道,当真是其心可诛!亏你还被养在母亲膝下,视为几出,竟口不择言,猜忌姐妹,可有半分长姐做派?”

沈婳是长房嫡女,又打小受宠,平日甚少这么动怒,如今一发脾气,还真唬住不少人,房中一下安静下来,沈婧都沉默了一瞬,有那么一瞬,真以为误会了她。

沈娇不动声色给半夏使了个眼色,半夏紧张地摸了一下手臂,趁人不注意将袖中之物放了出来,三只老鼠落了地就四处逃窜。

沈嫃是最先瞧见的老鼠,不由尖叫了一声,“啊!老鼠!”

房中皆是女子,怕老鼠的不在少数,她这么一喊,其他人也瞧见了老鼠,都尖叫了起来。

半夏趁乱,将最后一只老鼠丢到了沈婳身上,沈婳正紧张地看着地上的老鼠,猝不及防被老鼠砸了一下。

她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哪里是断腿的人该有的反应,她边尖叫,边抄起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朝老鼠砸了去。

老鼠吓得左右乱窜,不多时就消失在大家眼前。

等沈婳的尖叫声止住时,才发现室内一片死寂,众人都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

见大家都望着她的左腿,沈婳身躯不由一僵。

沈婧神情古怪,半晌才道:“二妹妹真真是厉害,若非这突然出现的老鼠,只怕众人都要被你骗了去。”

反应过来遭了算计后,沈婳气得手都是抖的。她一贯骄傲,还从未如此这般难堪过,只觉得一张脸火辣辣的,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

沈娇扬起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婳,“姐姐,你的腿……”

沈婳想再假装,也已经晚了,正想努力挽回点颜面时。却见她的蠢妹妹飞扑到了她怀里,将她整个人撞到往后退了两步,更坐实了她的腿,无碍的事实。

沈娇搂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喜悦,“姐姐的腿没事,真是太好了!”

沈婳恼得恨不得捂住她的嘴,饶是她一贯聪慧,这一刻,当所有的不堪被暴露在人前时,她也忘了该怎么应对,只气得挥开了她,“闭嘴吧你。”

沈娇被她推得趔趄了一下,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张妈妈就在她身边,赶忙扶住了她,见她小脸苍白,张妈妈不由轻叹了一声。

遇见了他被他抱起时,他就拿这种目光……

沈婧是回房后,才得知今日的事竟有人帮她,原来有人往她贴身婆子面前丢了个纸团,纸团上赫然写着药草的下落,当时时间紧急,婆子没机会与沈婧商量,就擅自做主让人将药草神不知鬼不觉藏到了珍儿的住处。

沈婧打开纸团瞧了瞧,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明显是用左手写的,根本认不出是谁的笔迹,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竟莫名闪现出沈娇那张粉黛不施的脸蛋。

她摇了摇头,只觉得疯了,沈娇明知沈婳的腿是装断,却依然为她开心,恨不能将一颗心捧给沈婳,怎可能助她?

此时,沈娇却随着张妈妈来了清心堂,清心堂是老太太的住处,沈娇并未入内,对张妈妈道:“白芍挨了打后,伤口感染,高烧不退,我怕她挺不过去,就擅自让柳大夫为她诊治了一番,如今特来请罪,劳烦妈妈帮我通传一声吧。”

她说完,就跪了下来,瘦弱的身体,在茫茫夜色下,显得格外娇小。

张妈妈眼中多了丝怜悯,她家中也有孙女,平日里都是放心尖上来宠的,如今瞧着沈娇,内心多少有些触动。

她进入室内后,并未率先提起沈娇前来请罪的事,而是先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禀告给了老太太。

此刻老太太正斜依在暖榻上,张妈妈则小心为她揉捏着眉心,她的头又疼了起来,不快道:“亏我以为她素来沉稳,是个聪慧的,如今竟闹出如此丑闻,若是传出去让我脸面往哪儿搁?”

老太太心中跟明镜似的,自然清楚几个姐妹间,不似表面那般姐妹情深,平日里的小打小闹,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只要别坏了国公府的名声就行。

如今沈婳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事情闹到这一地步,老太太多少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