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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凝垂着眼睫,也不知信了几分。

等他转身离开后,沈娇才察觉到自己后背竟出了一身汗,半夏连忙跑了过来,伸手扶住了沈娇,“姑娘,您没事吧?”

沈娇摇头,半夏虽然有心询问陆凝为何会来寻她,见自己姑娘神情有些恍惚,一副累极了的模样,终究没有问出口。

沈娇也无心再逛了,看时间不早了,就想和半夏一道回府,李智放心不下,亲自将她们送入了城门。

回到安国公府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安国公府笼罩了起来,门口两个石狮子身上也添了抹暖色的光芒,不似白日那般威风凛凛了。

下了马车后,沈娇就瞧见白芍和白术都在国公府门口候着,瞧见沈娇,白芍连忙迎了上来,“姑娘总算回来了。”

白芍的身体前几日就无碍了,今日出府,她本来也想陪着,沈娇却让她留下帮着抄写经书,她这才没跟去。

“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芍脸上这才带了笑,她一贯是个谨慎的,怕门口人多眼杂,也没多说,回到院中,才道:“您今日一走,镇北侯府的老太太就来了,说是想牵个红线,话里话外,都是想为您做媒呢。”

沈娇有些惊讶。

大姐姐的亲事都没定下来,怎么跑来给她说亲来了?

白对他好她也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陆凝,……

上一世直到沈婧的亲事定下来,荣氏才带沈娇出去参加过几次宴会。在此之前,根本没人求娶她,这一世,难道是因为提前被荣氏带出去了?

沈娇正思索着,白芍已经将打听到的消息尽数告诉了她,镇北侯府的宋老太太想给她说的人家是李家的小儿子李齐。

李府虽无爵位可袭,老爷子却握有实权,如今已经升到了阁老的位置,连皇上都对他礼遇三分。李齐出自二房,是二房的嫡次子,娘亲也是名门闺秀。

安国公府虽瞧着荣光,实际上因子嗣单薄,已经有了没落的趋势。沈娇的父亲早就没了进取心,嫡子又才十一岁,二房和三房虽有几个年轻儿郎,天赋又不是很出众,就算入朝为官,也很难取得太大成绩,荣氏的儿子若争气,安国公府还有起来的可能,但这也已经是十年后的事了。

从实际情况考虑,沈娇若能嫁给李齐,也算是一桩好亲事了,李齐只是二房嫡次子,沈娇嫁给他后,也无需掌管中馈,在白芍看来,无需操劳,也是美事一桩。

她还特意着人打听了一下,这位李二少爷也并非纨绔子弟,他相貌俊朗,人也正直,据说还不出入烟花之地,年纪轻轻已经是秀才了,今年还要参加科举,说不得能中举呢。

白芍怎么看怎么满意,半夏听后眼睛也亮晶晶的,“老太太应下了吗?”

半夏在侯府只待了五年,经的事也相对少,眼界有限,这才问了这么傻的问题。

沈娇自然清楚老太太肯定没应下,先不说沈婧和沈婳的亲事没有定下,就算都定了下来,老太太又极其满意,也会矜持一下,直接答应难免有上赶着嫁女的意思。

白芍道:“老太太说三姑娘年龄尚小,等大姑娘和二姑娘的亲事定下后,再考虑不迟,不过她也没把话说死,说等个把月,天气暖和了,可以找个机会让男女双方相看一下,若是孩子们都满意,再定不迟。”

沈娇就猜是这样。

老太太再不疼她,她也是国公府的嫡女,明面上怎么也不会太苛待她,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不少疼爱姑娘的家族,都会在定亲前,让女方相看一下男方,这也显出了府里姑娘们的矜贵,如今沈婧都已经相见过两个了,若一个都不让她相见,就直接给她定下亲事,多少说不过去。

见姑娘一点都不上心的模样,半夏都替她着急,连忙问,“镇国公府的老太太怎么回的?”

白芍笑道:“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宋老太太的话说得漂亮极了,她说这次来是李齐的娘亲求到了她头上,原来沈娇去黎府时,李齐的娘吴氏也去了,她看中了沈娇的娇媚可人,打听后又得知这姑娘性子极好,才想为小儿子定下来。

宋老太太还说吴氏也清楚府里的大姑娘尚未定亲,她们本不该这么早过来,是怕万一有早来提亲的,她们岂不落后一步,干脆早点来了,提前通个气,等府里考虑沈娇的亲事时,能第一个考虑李府。

半夏笑道:“看来吴太太定然很满意咱家姑娘,才这么迫不及待地为儿子求娶,姑娘若能嫁去,起码不会受婆婆磋磨。”

沈娇有些无奈,“八字还没一撇,你快别兴奋了。”

许是上一世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沈娇如今对成亲一事看得极淡,如果可能,她甚至不想嫁人了。

上一世,她拖着病弱的身体,为韩国公府整整操劳了两年,也没落下一个好字,那种日子,只是回想起来,她就觉得压抑得慌。

她不如表姐聪慧,也不如表妹嘴甜,就算不再怯懦,本性也变不了,她依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真成亲的话,肯定依然不讨夫君和婆母的喜欢。

她也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陆凝,想起了刚成亲时的事,替嫁前,她听说了许多有关陆凝不好的传闻,只以为他肯定面目丑陋,心性扭曲,是个很坏很坏的人,谁料洞房花烛,被他掀起盖头时,她对上的却是一张面若谪仙的脸。

他的五官是最上等的水墨画都描不出的好看,一双眼睛也格外漆黑,深邃的像是浩瀚的夜空,沈娇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像山巅上不染尘埃的雪莲,有种独特的清冷与魅力。

那一瞬间,她只呆呆盯着他,忘记了呼吸。许是觉得有这般相貌和气度的人,怎么也不会太坏,哪怕成亲当晚,他丢下她去了书房,她也没觉得屈辱。

刚成亲那段时间,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当个好妻子,会笨拙地给他做鞋子、绣荷包,就连给他熬粥时,都是亲自盯着,有时甚至一守就是一个多时辰,就为了这碗粥,能对他的胃好一点。

她也曾满怀期待地希望他可以喜欢,希望他能察觉到她的体贴,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是她努力,就可以弥补的。

见她情绪有些低落,白芍和半夏都愣了一下,白芍向来通透,瞧见姑娘这个模样,心疼坏了,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姑娘这么好,肯定可以遇到愿意倾尽全力爱你护你之人。”

半夏也连忙附和,“就是,姑娘日后的夫君,定然是天下最好最好的郎君!对姑娘肯定再好不过!”

沈娇不想让他们担心,闻言弯了弯唇,刻意转移了话题,“不说我,你哥真没姑娘喜欢吗?我看着不像呀,他这般细心周道,应该有不少姑娘喜欢他吧?”

半夏笑道:“他也就这么一个优点,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只不过我哥一心扑在攒钱上,根本没有讨媳妇的念头,许是还没遇到喜欢的姑娘吧。”

提起兄长,半夏脸上都是笑意,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种不自知的骄傲,瞧见她这个模样,沈娇不由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的她,想起姐姐何尝不是这个模样,事实证明,并非所有人都值得被信任。

沈娇不由抿紧了唇,离大表姐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姐姐肯定会求到老太太跟前,准她出门吧。

不出所料,赵紫绣成亲的这一日,沈婳就被放了出来,她依然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身上着海棠色锦裙,发髻上插着镶宝石云形金钗,七颗宝石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就连耳坠都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打扮得极其耀眼。

哪怕曾收到了表哥的警告信,她在众人面前却还是一副疼爱妹妹的好姐姐模样。她笃定了表哥不会乱说,甚至在回信中将一切错都推到了琴儿身上,说自己根本不曾害过妹妹,让表哥信她。

她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出发时,笑盈盈挽住了沈娇的手臂,要跟她乘坐一辆马车,看着她虚伪的笑脸,沈娇弯了弯唇,歪了歪脑袋,“姐姐你不累吗?”

她粉黛未施,却依然漂亮得惊人,许是又大了点的缘故,一双天生带笑的眼,笑起来时,越发有了动人的意味。

望着她这张惹人怜爱的脸,沈婳唇边的笑淡去了些,心中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沈娇将她一瞬间的惊疑不定瞧在眼底,她歪了歪脑袋,指了指沈婳的头饰和耳坠,“姐姐打扮得真隆重,单看这么多颗宝石和珍珠,我都觉得分量不轻,戴起来肯定很重吧?老实说,姐姐是不是瞧上哪家公子了,才这般费心装扮?”

沈婳一颗心又落回了肚子里,捏了捏她的鼻子,“好呀,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连姐姐都敢打趣了。”

沈娇往白芍旁边缩了缩,躲开了她的手,瞧见白芍,沈婳神情微顿,只觉得这丫头真是个命大的,竟被抢救了过来。

沈娇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哪里是打趣?姐姐分明有心悦之人,姐姐不是最疼我了,难道连我都不能说?”

为她沉沦沈娇扬起小脸,“夫君要不要……

沈婳捏了捏她的小脸,脸上依然带着笑,“是不是谁跟你乱嚼舌根了?姐姐若真有心悦之人,肯定第一个告诉你呀。”

见她如此敷衍,沈娇也没再追问。

这个时辰,天色尚早,太阳才刚刚露出了头,柔和的阳光从东边倾斜出几缕,有种温柔的错觉。街上已经有了早起的小商贩,每有行人路过时,就能听到吆喝声。

沈娇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谁料一下子就瞧见一个熟人,那人一身红衣,正悠哉拉着缰绳,英俊立体的侧脸在阳光下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沈娇眼皮一跳,直接拉下了帘子,谁料男人已经瞧见了她,莫景言啧了一声,拉着缰绳,控制着马儿离马车近了些,“小丫头,又装作没瞧见我?”

沈娇权当没听到,回头时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姐姐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沈娇微微怔了一下,下一刻,沈婳就笑了,仿佛刚刚看到的那一眼,仅仅是她的错觉。

“听声音怎么这么耳熟?难不成是莫世子?”

沈娇心中紧了紧,脑袋也有些乱,难道她心悦之人竟是莫景言?这怎么可能?莫景言并不喜欢她呀,反而是表妹能和他聊到一起。

沈娇还没理出个好歹,就见沈婳掀起了帘子,笑盈盈跟莫景言打了声招呼,“莫世子,竟然真是你,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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