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橘子（2/2）
说着，她微微弯腰，伸手勾了勾小奶娃的小肉下巴，嗲着嗓音逗小奶娃娃:“砚哥儿说是不是呀？”
小奶娃娃没有吵闹了，却拼命地往老太爷的怀里拱去，小小鼻子微皱，像是不喜欢尹夫人逗弄他。
当下早饭已撤，尹夫人坐在炕桌的另一边：“您想让这丫头近身服侍砚哥儿罢了，又不是什么难事，何必劳烦他去？我这个做小婶子的，自然也能给哥儿好好瞧一瞧她够不够格儿的，您就放宽心吧。“
尹夫人歇了口气，接过张嫂呈上的茶，慢慢的吃了一口，像是如今才注意到叶妧蓁一般，哎哟地一笑，放下了茶杯，朝她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待叶妧蓁过去时，尹夫人一把擒住她那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胳膊，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
手臂上的力道一点也不小，让叶妧蓁疼得直冒冷汗，可惜她是个没胆子的，愣是一声不吭。
尹夫人侧过头对老太爷笑道:“这孩子长得不错，就是太瘦，风一吹就倒了，怎么照顾主子，要不再瞧瞧罢？”
说话时，已摆了茶果上来。
“不怕，养一养也就好，她命格好，能给砚哥带来福气，性子也稳重叫人省心，最次的说不到处瞎跑，那才是伺候爷们的。”
其实叶妧蓁的表现算不上稳重，可老太爷并不喜欢自己这个整天到处往外跑的二儿媳，一个女人家家的，老是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老太爷半阖着眼皮，呷了口茶道:“而且她舅母说得好，女大八，准发家，说不定咱们这江家还真得靠砚哥儿咯。”
尹夫人听着这指桑骂槐的话，眸光一闪，敛眉笑着，心里却气得牙痒痒，只要和江家有生意来往的，哪个不认识她江尹氏？
当年若不是她的嫁妆，江家还未必能起死回生呢，如今她不过是跟着自家丈夫在外面一同拼搏事业，这老头儿倒来挤兑她了。
她自持在江家中有几分重量，却不打算为了一个小丫头和老太爷饶舌，她松开了叶妧蓁，拿起炕桌上的橘子若无其事地剥了起来。
小奶娃也不像方才那样活泼了，只专注地玩着老太爷的金怀表，被老太爷挠了挠腰间，顿时咯咯地笑出声来，像个大福娃娃。
那童真地笑声明明是十分欢乐动听的，只是屋里的气氛却并未因此转好，似乎有两股看不见的势力在暗中纷争着。
老太爷也不愿和尹夫人计较，怀中抱着小嫡孙，看着怯怯糯糯的叶妧蓁，如此乖巧，心气儿顺了不少，玩笑似的问道：“你觉得这儿好不好？想不想留下？”
叶妧蓁怯怯地望了老太爷一眼，便垂下脑袋，她喜欢这样温暖的感觉，却不喜欢留在这儿。
眼角余光触及王氏那带着期待的目光，她心里清楚只要她能留在这儿，舅舅的病就有钱去医了，舅舅家的生活也会好起来，不会再有上顿没下顿的。
算是为了那个爱她，护她，至亲的舅舅，她就必须争取机会留下。
叶妧蓁默默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小声地说出王氏想要的回答:”这儿很好，妧蓁想留在这儿服侍江家，服侍大少爷。“
尹夫人慢悠悠地把剥了皮的橘子放在叶妧蓁手里，笑道:“虽然老太爷对你很满意，可也得问问砚哥儿的意思。”
说着，她边拉住叶妧蓁的手臂往老太爷身边推:“你喂砚哥儿吃橘子吧，我们砚哥儿可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凡是不入他眼的，他可通通都不要。”心里却骂道，”不过就是个被老家伙宠坏了的小屁孩。“
叶妧蓁一听就要打退堂鼓了，毕竟小娃娃能懂什么？不过是靠感觉行事罢了。
一个小娃娃的一句话竟能决定舅舅是生是死，她心中酸痛更浓了。
却不敢违逆尹夫人的意思，她小心掰下一瓣橘子，颤着手递到江砚面前，声音更是颤到她怕自己讲错了话，颤颤巍巍的。
“大少爷，吃橘子。”
江砚还在玩着金怀表，听到有吃的，即刻偏过头来，眼睛扑闪扑闪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上的一瓣橘子。
王氏瞧她半响才憋出这么一句来，冷冰冰的，哪里是哄孩子的话？
她担心老太爷和尹夫人因此不悦，连忙想要解释:“我家姑娘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可会照顾人了，我那五岁的小儿子是最喜欢她的，她今天......”
没等王氏说完，江砚便嗷呜地一下咬住了叶妧蓁手上橘子。
那小小的牙齿还不小心地碰到了她的手指，有点痒。叶妧蓁很是受宠若惊，心里扑通扑通的，小脸微烫。
她满心期待地望着吃完橘子又专心玩着怀表的江砚，轻声问他，“好不好吃？”
江砚慢悠悠咽下橘子，点点头，大大声的回答她，“甜！好吃！”
那稚嫩的甜甜童音如同小太阳一般，照得她心里也暖洋洋的。她的情绪跟着放松起来，把方才的惧怕都忘了，忍不住轻笑起来。
大家都笑了，其中王氏笑得最为欢喜，说道:“大少爷这是瞧着我们家妧蓁顺眼了，咱们辛苦来这一趟也算是值得了。”
说着，她推了推叶妧蓁，道:“妧蓁，你舅舅是怎么教你的？还不快给大少爷磕头，多谢大少爷恩典。”
尹夫人一听王氏这上赶着给江砚拍马屁，就知她是个势利无脑的货，心里冷笑连连，面上也止笑:“砚哥还小哪经得住这样大的礼，快起来吧。等明儿我们家里商议好了，就遣人给你们送信儿去。”
又给荣嫂递了个眼神:“荣嫂你带人去账房拿十个银元去，别叫人大婶空手回去才是。”
王氏听到有钱使，顿时只管千恩万谢的，领着妧蓁便随了荣嫂来至外面。
离院子远些，王氏才陪小心问:“这二太太似乎心情不好。”
张嫂是尹夫人带着来的，自然向着尹夫人，一则也为了显弄自己的体面和见识。
她一面走一面笑:“亏你还好意思问呐，来之前怎么也不打听清楚底细咯？开口闭口的就是‘大少爷’，这江家不兴叫大少爷，我们都叫屋里那位是砚二爷。你若非说按排行，那我们太太所出的硌哥儿比砚二爷还年长一岁，只要不分家呀，那就是江家堂堂正正的大少爷呢。”
“那老太爷听了可乐呵了，我也就照葫芦画瓢哄主子高兴不是？我们哪里能知道哟。”王氏心里却是想老太爷听着高兴就好，管其他的做什么？
荣嫂心里腹诽，江家一众孙儿孙女里老太爷是独宠着江砚，还亲自教养，其他人是正眼也不瞧一瞧的，真是偏心得很。
二人各有心思，说话间，荣嫂便带了她们去账房领钱，王氏看着手里的袁大头，欣喜不已，又是几番多谢才携着妧蓁从后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