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从前(3/3)

忆从前

“如何?”她问。

谢玄英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些局促。”

享受惯了的人,真的不喜欢这么一点毛毛雨似的水,他还是更喜欢热水浸浴的放松感,但也中肯道:“冲洗尘土倒是方便。”

程丹若道:“流水不腐,这样洗比坐浴更干净。”

谢玄英:“那就洗两次。”

她:“……夏天洗一次够了,冬天不能用,水冷得快。”

这个可以接受,他马上改口:“夫人得是。”

程丹若白他,相处久了,才发现他一点点傲娇。

“今日可顺利?”谢玄英拉她到床边坐了,借着烛火,细细观察她的表,“家里还人吗?”

她道:“剩两三个堂兄。”

他便是一声叹息,温言问:“把他们接到城里来,安排个差事,如何?”

“不如何。”程丹若道,“我和乡下的亲戚不熟悉,也没什么感。”

顿了顿,轻描淡写,“再,我不喜欢小河村。”

谢玄英放低声音:“他们欺负你?”

她摇头。

“和我。”他故意她个冠冕堂皇的由,“我里也好个数,知道今后怎么待客。”

这话得据,程丹若迟疑片时,简单叙述:“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嗯?”

夜幕深深,屋里是烛火,窗是虫鸣,她赤脚坐在床边,身边的人带来支撑的力量。

一些往事浮上头。

她打开话匣子:“我曾祖父的墓在乡下,清明前后,祖母会带儿孙回老家。一年,她就带我过了。”

“嗯。”

“大胜街再不好,好歹是街上,我父亲又是大夫,母亲也勤快,家里勉强得上干净整洁。但乡下不是,一条炕上睡几个人,夫妻也不过单独隔个帘子。”

程丹若着,拧起眉,已经觉得不适,“铺盖脏......

忆从前

兮兮的,好像从来不洗,我跟着祖母睡了一晚,天便觉得痒,解开头发,居然长了虱子。”

她露出恶的表,胳膊上爬上一层层鸡皮疙瘩,寒毛直竖。

“我拿了伯母的剪刀。”那天的记忆,清晰地犹如昨日,她永远记得自己是怎么崩溃的。

大脑里的弦绷断,无法控制自己的行,胸膛里一股无法描述的冲动激荡,浑身的血液都在疯狂沸腾。

世界在扭曲,耳畔听不见声音,动作却出乎预料地快捷。

“把我的头发全剪了。”她道,“一边剪,一边哭,一边大叫。”

谢玄英倏然顿住,抬手想抱住她,又默默放下。

“然后呢?”

“然后……”她生动的表冻结,重归平静,乃至冷漠,“我祖母夺下剪刀,了我两巴掌,还用纳鞋底的锥子扎我的手,血从我手上淌下来,热腥腥的。”

谢玄英倒吸口冷气,震惊地看着她。

“她往死里打我。”程丹若道,“伯

母劝了好几句,她才放过我,但晚上,不准我进屋睡觉,让我在院子里站着。”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那天,夜很黑,到处都是虫子,嗡嗡飞个不停,让我想起了个故事。”

他问:“什么故事?”

“唐的故事,一女,‘与嫂行郊,日暮,嫂挽女投宿田舍,女不从,乃露坐草中。时秋蚊方殷,弱质不胜,嗣旦,血竭露筋而死’。”

“我以,那天我就会死掉。”程丹若看向窗纱,拼命往里钻的小飞虫,深深叹口气,“真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