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殆尽（1/2）

故事总要被人续写,哪怕前者黯然离去，后面的人也要紧跟而上，让这个故事的完整性得以延续下去,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们的纷争都不会散场,这个道理莫丂从十几年前踏入如重城便已知道。

“世人皆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世间无情之人,又岂会只在帝王家中,走到哪里，哪里都会纷争不休。”

女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内里满载隐隐哀叹，似在惋惜也在内疚，似在感慨无常,同时也在叙说事实悲哀如此。

等了多少年，隐忍负重，从来都是配角的莫钦，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他一直身处漩涡之中,纷争不止,跌宕起伏,却从未有人在意过他的感受。

他们都忽略了，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做一个看客,看戏的时间久了，不知不觉便成为了戏中人。

“诸神在上,叩拜于首，门生十六愿守故城，一生一世,永不背弃。”

卜台之下，案台上一排排烛光摇曳着，大殿上跪着一脸虔诚的男人，口中不断默念着什么，片刻之后，有微风吹过，轻踏而来。

男人下意识眼角一扫，似察觉到了有人影出现，一直背对着莫丂的男人突然转过头，向她看过来，眼里带着一丝惊讶，似没想到她会再次出现。

“大典即将开始，师兄你期待的局也即将开始了，你与他们筹谋了这么久，久，真可是一片苦心经营。”

莫丂的目光触及对方，眼底有光骤亮，宛如月光如斑波，似泛起一片波纹。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男人的侧脸线条柔和，鼻梁直挺，下颚角延至脖子被案上的烛光映上一层昏黄，染上一层柔光，显得有些梦幻不真实，直到这一刻到来，他仍旧觉得十分不真实，手握着他人利益的滋味，原来竟然如此平静。

闻言，莫丂默然一刻，神情里有些意味深长，似在思量着什么话，有些话她能说，有些话她不能说，事关着莫家以后的路，一旦未来家主选择了霍家等众，那将代表着莫家立世而不入世的门规被彻底打破。

“有时候我很疑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

似自言自语一般开口，女人清冷的声音里夹杂着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如重城，如重城，它建立的初衷是希望莫家门生要一直忠诚，若是不忠便会受其惩罚，可这些警示在欲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们立世的根本，又是什么呢？也许一开始大家都错了，早已经偏离了方向。”

莫钦下意识皱起眉头，心里暗暗想着她口中的话里意思，并不是像表面那般无厘头，说的突然似心血来潮一般。

莫钦静静的听着她的话，未发一言，面容里一派平静，眼底闪过一丝思索，他也陷入了一时的怅然。

“如今你设局而成，这种错觉感，好似一转回到了十几年前的莫家内乱，表面里兄友弟恭，相亲相爱，一团和气，实际上却各自算计，权力制衡彼此，互相猜忌怀疑，师父的家主之位看似至高无上，实际上却是空壳子一副，长老们不会让他真正握住权力，也不是做到了那个位置，就能后顾无忧，这样的争斗，一直不死不休，即便是死亡也无法消解了权力纷争。”

顿了顿，莫丂一双眸子，微微转动，似从回忆里清醒过来，看了一眼莫钦，对方似眼中带有疑惑，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他不理解为何莫丂会在这个时候表明这些。

“虽然我们选择的路不同，但我希望是你赢，无论怎样，赢者才能握住权力，才有资格撼动其溃烂的根，腐旧的思想，腥臭的规矩，改变他们这一代之中，只有你了。”

一语落地，似她心中最重要的话，已经交付出来，眼神的交锋之中不再似恍惚和隐藏，内里浮出水面是彼此之间的坦白。

莫钦下意识挑了挑眉，神情里有些不可置信，张了张口，看着立在自己身后的女人，从破裂关系后，在她的心里一定想着如何否定自己，或者根本瞧不起自己这卑劣手段换来的交易，可是从未想过莫丂会这样说。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撼动的了，而不是选择同流合污？”

男人慢慢的站起身，迈开步子走近了她，脸上表情淡淡，伸手掸了掸裤子上沾的少许香灰。

他的背后是一排一排，一眼望不到底的案台，台上摆放着莫家立世以来，万众先祖前辈们，木牌上刻着一代一代的希望和显赫，延绵至今，轮至七重百余年了，过程里纷纷扰扰，历经王朝复兴陨落，历史更迭。

时光里走的每一步，落下的脚印都是昨日洗礼，今夕新人旧物的铭刻，万事万物总有一个迹象可循，兜兜转转历代所敬的，也许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的。

莫丂想了想，随即浅浅一笑：“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撼动，亦或选择其他的答案，我知道的是，心中若有宏图大志，便不会甘心低做一粒沉沙，白白浪费了它的绚烂光芒。”

顿了顿，她看着莫钦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道：你的野心不小，必然不甘心低做沉沙，至于未来如何，要看未来，但未来已经与我无关，这是最后一次我成为局中人，看着局中各种场面。”

“这是什么话，选择我赢，也得说个可说服的理由，你这云里雾里的，是表扬呢，还是贬低？”

莫钦眼底含着一丝温柔宠溺，面色里带着一丝薄责的看着她，幸好他的十七从未改变过自己的本心，即使身陷在地狱烈焰之中，也能一如当初，守住心中的本真。

“我会努力，至少我会向霍灿学习，学习改变莫家。”

他点了点头，声音轻落而至，掷地有声，仿若棋局开场，君子之诺，落子无悔。

“我期待师兄建立自己的王国，人人平等，众生皆有机会选择。”

她的话中没有什么情绪，仿佛只是一瞬间有感而发，她的感情向来寡淡，疏离，自以为是没有一腔热血，无法带领莫家向前，恰好有一人，一直有心如此布局，究其对错，已然不重要了。

无论最初的目的如何，在现在这一刻之中，迎来的局面都是他们每一个所无法预料的，既来之面对，亦无法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