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川火葬场（4）（1/1）
季先生的妻子和胖男人又寒暄了几句，随后拉着胖男人去了另一边，对着叶归葬招了招手。叶归葬沉着脸，从一旁的布袋子里取了一条新的白孝，递给了那个胖男人，随后看了眼时间，对着刚才来通知的那个人问：“还有人要来吗？”
那人数了数哀悼厅里的人数，目光从那些NPC身上划过，最后落到了叶归葬身上，摇了摇头：“没有了，都来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那些原本聚在一起的玩家，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时大厅里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季先生的家人轻微的抽泣声。
白洛川往伊吹仁旁边靠了一下，伊吹仁抬眸，顺着白洛川的视线看向了照片架后面的通道。通道前布置着黑色的帘幕，帘幕半开着，明明没有风，却在微微晃动。伊吹仁眯了一下眼，和白洛川对视了一眼后，借着前者的体位的遮挡，将阿比斯之眼戴上。
铺天盖地的黑色气流席卷了他的视线，等到这些气流逐渐平稳，伊吹仁看到帘幕后有无数个影子，那些影子的高度和轮廓都一样，方方正正的，层叠在一起，组成了一道厚实的影墙。
伊吹仁挪了一下步子，半靠在身后的墙上，和白洛川隔了一个身位，他手搭在窗台上，看似懒散地，却是在白洛川背上写着字。
“帘幕后没有东西，只有影子。”
白洛川点了一下头，他看着通道前的黑色帘幕，帘幕依旧在轻微的晃动，配上伊吹仁刚才看到的东西，无端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那些影子长得都一样，你说，那个帘幕是不是人皮做的？”
伊吹仁依旧在他背上写着字，白洛川不用回头都知道伊吹仁现在多半是有些兴奋地，倒不是对这种想法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只是单纯地伊吹仁能从这些异样中察觉到背后隐藏的东西，并以自己的思路对其进行思考，然后挑选能让他感兴趣的结局。
白洛川不清楚这次伊吹仁又想到了什么，但是对于帘幕的猜想，他也是这么考虑的。可是那些影子长得一样，这是有什么寓意吗？
“有人来了。”
随着伊吹仁写下这几个字，叶归葬就走到了哀悼厅后的通道，然后看了里面一眼，对着外面的人道：“准备一下，按着地上给的点位站好。”
于是NPC和玩家就一起动了起来，地面的点位相隔的不远，本来来参加哀悼的人就多，就算那些玩家再怎么不愿意和伊吹仁站在一起，也迫不得已会挨着一点。不过，也正因此，安筱筱和裴南也混到了他们身边。
裴南有些心不在焉地，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归葬，又看了看白洛川和伊吹仁，动了一下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和周围的人一起低下了头，紧接着就有两个工作人员推着一个透明的木棺走了进来，将棺椁推进了照片架后面的金属栏杆里，正好卡在了顶端。
随后，叶归葬就点了一下头，走到了门口，将哀悼厅的门关了起来。
玻璃门被关起来的刹那，原本只是有些阴沉的天顿时完全暗了下来，风吹动着周围的枝干，沙沙地声响盖过了厅内突然响起的抽泣，白洛川看到那些戴着白孝的亲属全身抖动了一下，后来的胖男人更是呜咽了一声，差点就又跪了下去。
工作人员淡然地走到了一旁，摆弄了一下别在腰间的扩音器，滋啦的杂声连外面的风声都盖了过去，伊吹仁觉得这一道声音简直就是地狱，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那个工作人员一眼。
“今日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来到了季先生的葬礼。”工作人员板着脸说道，声音里没有一点情感，完全就是在按流程办事，“首先我们为死者，默哀三分钟。”
话音落下，哀悼厅里的光线暗了下来，随之响起的是夹杂着电流的哀乐。窗外的树枝拍在了玻璃上，投下的树影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庞大的幽灵，透过窗户不怀好意地观察着他们。
在这样一个氛围下，哪怕三分钟都显得有一点漫长，等到工作人员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的时候，窗外就划过了一道电光：“下面，有请家属致悼词。”
之前去通知叶归葬的青年就从队伍里走了出来，站到了季先生的照片前，他的发言很普通，听上去像是在哪个网站上抄写的模板，只不过把情况带入成了季先生的。这些模板大多多有一些凑字数的坏毛病，白洛川自动忽略了里面不必要的寒暄，将关键的信息归纳了出来。
季先生，没有名字，哪怕是家属在悼词上提到他的时候，也只是说是季先生。这位先生，今年五十出头，虽然还算年轻，却常年受着高血压和心脏病的折磨，这次的过世完全是意外，他正好去一个亲戚的宴席，换了件衣服忘了带药，结果路上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
听着是很普通的意外，但是结合一下刚才那个胖男人的说辞，又有一点奇怪。胖男人说怎么是你呢？这句话听着没什么，可白洛川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好像原本死掉的应该是那个胖男人，而现在却是季先生死了。
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便看向了那个胖男人，胖男人刚才还沉浸在悲伤之中，这会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只是脸上木木的，就像是一具只会呼吸的傀儡。他低着头，呆呆地看着地面，只有雷声响起的时候，才略微颤抖一下，像是梦中惊醒一样，看了看四周，又看向了季先生的照片。
他动了动唇，在边上季先生的妻子的眼神中又低了下去，颓唐地又抽泣了一声。
悼词已经念完了，叶归葬就拖了一大把花，给一人发了一朵，然后再工作人员的指示中再一次默哀完毕后，便开始瞻仰遗体。
他们手里拿着或白或黄的菊花，绕着木棺走了一圈后，在离开前将菊花放进了木棺中。因为人多，那些前面瞻仰完遗体的人就都站在了白洛川右后方的角落里，他看到那些家属掩着脸，就好像那具遗体有多么不可直视一样。
顺着队伍的脚步，白洛川终于看到了季先生的遗体。和照片里不一样，闭着眼躺在木棺里的季先生，显得更有几分生气。可能是化妆的原因，除了有了几分生气，就连五官都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区别。
白洛川一时无法将照片上的人和面前躺着的人划上等号。
但不管怎么说，这具遗体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不忍直视，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那些亲属看完遗体后会是那种表现。
因为现在瞻仰遗体的都是玩家，队伍的行进也就慢了下来，前面的人就好似对遗体有着十足的好奇一样，步子虽然在迈，速度却异常地慢。
“动作快一点，等一下炉子要排队的。”叶归葬看不下去了，便开口催促。
那些玩家就白了他一眼，也不敢嘟囔什么，加快了脚步。
等所有人都看完，白洛川和伊吹仁就又站到了人群的边缘，安筱筱和裴南站在他们旁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工作人员推着木棺又走了进去，叶归葬走到了家属身边：“等下直系的后代要去捡骨头，你们准备好。”
他说完，那个胖男人就颤颤巍巍地道：“我，我可以一起去吗？”
叶归葬看了他一眼，季先生的妻子就道：“季老哥和我先生是他们那一代里关系最好的，您看能不能……”
叶归葬：“随你们，反正出事也是你们自己惹的。”
这句话就像是射呢吗关键信息，玩家们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了要去捡骨头的NPC身上，有些人已经按耐不住，摸出了自己的道具，看来是想要在上面做点手脚，多了解一些信息。
季先生的妻子苦笑了一声：“还能出什么事啊，都快没人了。”
叶归葬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拉开了闭上的玻璃门，狂乱的气流一下子卷了进来，将夹在一旁桌案上的记录表吹得哗哗响。雷声骤然响起，原本打算迈出去的几个季先生的亲属，吓得又缩了回去。
叶归葬：“那定了就也别在这里等着了，去领骨灰的地方等着吧。”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刚才说要去捡骨灰的两个人：“你们等下跟我从另一个地方走，我带你们看看要去哪里捡。”
那两个人显然易见地松了口气，就跟胖男人一起，安静地站在叶归葬身边。
其余的亲属就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要和叶归葬商量什么，但是看到他脸上不耐烦地表情后，又把要说得话咽了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外走。玩家们见那些NPC全都走了出去，有一些就径直跟了出去，而还有一些却还留在了哀悼厅。
白洛川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过去，问叶归葬：“大概要多久？”
叶归葬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看炉子，第一炉慢一点，后面的快一点，怎么说起码1个小时。”
白洛川点了点头，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从他身侧走过的裴南脸上越发纠结的神情。他想了想，把裴南拉了回来，嘲讽地道：“怎么，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怕了？”
裴南愣了一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白洛川唱得哪一出，他余光撇到伊吹仁戏谑的笑脸，大脑转了一下后，愣愣地道：“这，这种地方，怎么也不吉利啊，还有，这到底是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