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旧神梦幻(1/1)

眼前的浩荡消失了,磅礴也消失了。说来也是有意思,自始至终都没有与家人重逢,这是何种缘故呢?梦境中容许他有这样的回想,但他的想法不影响梦境依然轮转。

依然是在荒芜之地,如果有意要描述,这大约还是在乡间小路,可以从风中感觉到泥土与青草的气息,或许还能感觉到更多,比如说十几年之前走这样路,今日之感与之很是相同。

有灯火依稀可见,向有光的地方前进,感知微风中隐藏的呼啸与耳语,以及渗透在夏夜中的冰凉与刺骨。天上并无星辰,身边并无鬼神,就只是这么走着,或许也能到终点。我背弃人间所有贪婪,映照混杂潮汐,不考虑日月的引力。

乡间小路的意味十分充足,身边是大树大草,即便是在路上,也有一道草线。这个季节萤火虫已经少了,周围没有枯骨,想必也不会有磷火。泥土的彼端与黑夜相连,黑暗与寂静本来都是用来笼络人心的好东西,此刻却只是装饰这条泥土路,倒是有些暴殄天物。

人追求极度刺激只是为了放松,人为了追求放松却走上了极度刺激的路,此刻深发这样的感悟,要说不轻松,那肯定不是,要说不刺激,那当然也不像。

白日有白日的荒芜,夜幕有夜幕的荒芜,哪怕只是多一个人,荒芜就要大打折扣。有人虚拟阅历,颠倒黑白,有人强装愚蠢,在必然要跌倒的路上游荡。天一黑,多数人就不同了,这又是遗传物质决定的吗?

远处的灯火应该是不太远的,一方面是人视力的极限,另一方面就是光传达的范围。他觉得至少已经有半个小时了,而且这还是成年人的身躯,就算是走得慢一些,但这条路真有这么长吗?

如果构设一个理想化的出“鬼”场景,然后投入实验者,用各种音效、光效甚至是温度、气味、风向来做出诱导,有多少人会深切相信有厉鬼存在?如果再投入一个“深切相信有厉鬼存在”的诱导者,那又会有多少人深切相信有厉鬼存在?

这就是他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了。灯火看起来不远,而且这条路很朴实,那为什么灯火总是无法触及?就好像无论走了多远,灯火还是有那么远?这很诡异,很刺激,但是也很轻松,即便不知这是梦,但依然因新奇而觉得别开生面、耳目一新。

既然不觉得疲惫,那就只需要继续往前走就可以了,毕竟这不是学习机械制图、机械原理、机械原理课程设计、机械构造、机械设计、机械设计课程设计那种恶心乏味无耻的玩意。只是走一条路而已,就算有厉鬼同行,有末日在招摇,也比不得那些无耻玩意儿来得可笑可悲可怜可恨。

不必去考虑已有诸事的概率,眼前的灯火显然是非概率的。如果命运没有给出那个结果,那再怎么担心都是无所谓的。走一走,停一停,伸手触碰地面与野草,虽然看得不确切,但是毕竟还稍微有点微光。

这样的微光给人带来的感觉就是黑暗,如果真是一片全黑了,人反而描述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黑暗。完全黑暗的世界是不客观的,你能感知到的只是那种颜色以及你内心对那种颜色的感知。如果给你一点点光,但是又不让你看明白,那给人带来的感觉就是黑暗,无与伦比的黑暗,极度黑暗的黑暗,无耻且可恨的黑暗,甚至是让你自愿沉沦的黑暗。

有人执着于光,但执着于一点点光就很不合人性了,这不正是黑暗存在的缘由吗?如果将光形容为正义,那就更容易理解了,不是吗?

或许是因为内心已经得出了缘由的缘由,乡间野路终于走到了头。农村小巷,有水泥路,长长灯火,一步一步远行,每跨一步,身后就多一份黑暗,一份名为纯黑的黑暗,让你断然看不清来时的路,仿佛是从一片黑画中走出。

拿出手机照明,却猛然发现光不见了。与此同时还有更大的惊悚在铺垫,长长灯火在一盏一盏地熄灭,分明是很长的路,却好像被一面黑色的墙直接阻断。黑暗如高墙,如囚笼,无论往哪个方向看都是相同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到了。

这是前世悲伤绝望之时无数次畅想的末日盛景,剥夺所有的光,永夜自然而然地就来了。无光本身就是梦幻的终极,此时再前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已没有远方在等待,与前行的目标,更没有必要走出这面无边无际的高墙。这是某种意义上的死亡。你已经过不了那条界,但是你却又已经触及。这就是生命。已然走不出已有的局面,已知尚未满足但已经无计可施。这就是命运。

有幽幽灯火名为存在即合理,有耿耿星河名为天理所不容。有长夜漫漫驱赶所有同行之人,有人间路漫漫人生路尽不同。走道全黑的局限,差不多可以停下来了,前方并无因果,除非你还有必须前行的理由。

这时又多出了那么一点点诱惑,所有的光都被驱散,唯一的光源是自己。借着心中说不出的正义,摸索前行,说不定还真的可以超越死亡。在只能看清自己的世界中孤单前行,幸亏这条路还不算太难走,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逐渐脱离那条“路”。

身上的光越来越渺茫,终究还是照不透死亡的边界。他再次停留在一片黑暗之地,无法度测出身上的光从何而来。寄希望于手机灯的光,却是徒劳了,再次坚信机械的诸多无用,终归是无法震荡一丝一毫的命运。

此刻已经无路可走,甚至无立足之地。身心的疲惫在极度黑暗之中席卷而来,有可探知的绝望缠绕全身,死亡在身体的某一处发生,然后蔓延,不可越过的高墙阻挡了所有的已知。

惶恐化为堕落,有多少坚持就有多少悔恨,愿望成为负担,许少美好渴望全都落空成为欲望。完了,完了,人生的局限,人生命的局限,人类历史的局限,已经注定了。

世人所称有心眼的人着眼于别人,没有心眼的人不被称之为人,但长夜高墙之下,孤身众生平等。是否存在一种地狱,众生皆孤身,不与他人相逢,是否就能剥离自身所有的罪?

又是漫长的思考。不知这是否预示着,人就算死了,也可以继续思考?此刻是必须要承认人这副身躯的极限与局限了,跪拜,祈祷,不必指名道姓,只需要说出心中的愿望,等待。

身躯可感知的漫长岁月已走过,他再次前行在微光之路上。一开始的灯火,终于到了。破落屋舍里是一家人,暂且可以看为父母与子女俱全。

为“父”的人在翻开书卷,其中却有熟悉的名字,这让他产生有趣的联想,“你也是?”

只在这一刻之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转而是无边无际的旷野。有狂风逆世而来,有火焰弹跳摇摆。一颗一颗辰星浮现,穹苍之上有大手探下,随后是熟悉的言语,“如果可以不再失去,你是否想得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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