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世界9（2/2）
听着耳边郎朗的诵书声，孟明知合着眼睛坐在牛车上，靠着牛车的边缘。
他的另一边是傅文石，傅文石此时也正在轻声背东西，不过他背的是英语单词，偶尔遇到有不会的单词，他还会凑到孟明知耳边轻声询问单词的意思和拼写方法。
原本牛车是露天的，但很多考生的家长担心一直在外面吹风，孩子的身体受不了，所以一起凑钱弄了一大块类似于帐篷一样的黑布，又有人砍了树支好树枝，勉强做出了一个有点儿漏风漏光的黑棚子，但怎么说还是温暖了不少。
也是因此，所以大家都没有拿书出来。
傅文石摸黑贴在孟明知身边，闻着孟明知身上淡淡的香味，默默地背诵英语单词。
在背英语课文的时候，傅文石忽然感觉有一句卡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出下一句是什么。
于是他紧皱着眉头，扭头询问孟明知：“明知，二单元那篇课文的第二段是什么？”
可他说话的声音不够大，棚子里又太嘈杂，孟明知没听清：“傅哥，你说的什么？”
他询问着，把脑袋往傅文石身边凑了凑。
傅文石也往前靠了靠，刚想开口，就忽然浑身一抖，僵在了原地。
他觉得自己的嘴唇擦过了什么东西，好像是谁的皮肤。
棚子里太黑，那一瞬间又太短暂，傅文石分不清是碰到了孟明知的耳朵还是脸颊，但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他手足无措，整个人像是木偶一样僵硬地摆着姿势坐在原地。
“傅哥，怎么了？”孟明知也觉得有东西从自己耳垂擦了过去，不过他没多想，只以为是车子里太乱太黑，所以碰到的。
“傅哥，是不是车子里太吵了？”连着问了好几遍，傅文石才红着脸应声，“那个明知，二单元的那篇课文的第二段你还记得是什么吗？”
“记得。”孟明知颔首，然后把第二段的课文背了一遍。
在最开始的一两个小时，大家学习的热情都很活跃。
但在感受着车子连续不断的颠簸，困倦随之而来的时候，不少考生都歪着脑袋开始半睡半醒地休息。
车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傅文石蜷着腿坐在地上，刚想回头问问孟明知困不困，如果困可以靠着他睡觉的时候，对面忽然传来了一道细细轻轻的声音：“文石哥？”
这声音是女孩发出来的，而这次来考试的只有两个女孩，会叫他“文石哥”的，只有于雅。
傅文石的动作顿了顿，接着他犹豫不决地开口：“小雅”
于雅本来还担心傅文石不愿意理会她了，现在听到傅文石的声音，她一下子定下心来，急忙往傅文石的方向蹭了蹭，方便和他近距离说悄悄话：“文石哥，我知道我爹去找你了，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他们两个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不让我出去和你见面，我娘说我必须和你分手，我爹说可以稍微缓一缓，等高考完看你家里人的态度我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听我爹的，我实在是不想离开你。”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情话，直说得傅文石脑袋冒虚汗，不停地往另一边瞥。
不过棚子里很黑，孟明知也一直安安静静的，所以傅文石就算是把眼睛睁得再大，也是什么都看不见。
于雅连着说了一大堆，突然发现傅文石根本没怎么回话，她突然意识到傅文石有没有可能是生气了？
于是她急忙趁着人多，在一片黑暗中牵住了傅文石的手，低声靠在他身边道歉讨饶。
于雅是傅文石的初恋，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就是于雅，所以就算是他现在心情有些烦躁，也还是跟着应和了几句，没有直接冷落于雅。
听着于雅说了好几分钟的话，傅文石才终于平静了心情，轻声提醒于雅：“大家都在休息，我们也别说话了。”
“我知道你的难处，我怎么可能怪你你父母也是为你考虑，毕竟我是个下乡的知青，他们对我根本不了解，当然不希望你随随便便就和我在一起。”
“那是他们对你不够了解，我和你相处过，知道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而且你的父母既然能够教育出你这样的儿子，性格肯定也不会太差，我会和他们好好相处的。”于雅感觉到了失而复得的滋味，心里就像是倒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文石哥，你真好。”
于雅的灵魂是现代人，在现代谈恋爱上床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在这个年代，就连公然拉手都要被人调侃嘲笑很久，她努力在忍耐，不过现在周围都是漆黑一片，于雅有些意动。
她伸手用小指勾住傅文石的小指，然后凑到傅文石的耳边，小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傅文石听：“文石哥，我想亲亲你。”
正常情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羞涩而期待的，但傅文石此时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心头那些忸怩情绪也一下子消失得差不多了。
他也跟着用手掩住嘴巴，在于雅耳边提醒：“明知在我左边休息，咱们别打扰他了。”
听到“孟明知”三个字，于雅吓了一跳，急忙悄咪咪地把手收回来，手脚也端正地放好，从轻佻的夜店女郎变成了乖巧的学生妹。
她倒不是因为心虚，毕竟和孟明知谈恋爱的人也不是她，而是在和孟明知认识一段时间后，于雅也深刻地意识到了孟明知对于她的不在意。
她害怕的是孟明知眼睛里不是很尖锐的冷淡。
在很多人看来，孟明知是个温和好脾气又长得很文静的人，但于雅却总觉得孟明知的眼睛里藏着刀。
她有时候看玩笑一样和傅文石说起自己的想法，就会被傅文石责备，说她不能这么想。
时间长了，于雅也不再说这类的话，但她依然对孟明知有种类似于面对长辈或者老师一样的敬畏，可以和他偶尔聊聊天甚至开开玩笑，但绝对不会在他面前显示自己不正经的一面。
此时也是。
她快速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做好，傅文石也跟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她：“等下了车，我们两个一起去吃顿饭，到时候再好好聊天。”
“嗯。”于雅点头，“我娘给了我不少钱，让我在城里好好吃顿饭，到时候我可以请你。”
这回漆黑又有点儿透风的棚子里终于没有说话的声音了，大家都安静地感受着车子的晃动，整个人也随着这股晃动，逐渐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等到傍晚，牛车终于在县城门口停了下来。
牛车的车夫让他们下车，然后叮嘱了他们几句，再约好来接他们回村里的时间，就架着牛车回去了。
这群第一次单独来到县城的孩子们都兴奋了起来，纷纷呼朋唤友，去找吃的住的地方。
现在周围没有家长，只有几个同龄的孩子，于雅就放肆了许多，直接公然牵着傅文石的手，要带他去街上找吃的。
只是傅文石没有立刻跟着离开，而是有些犹豫地看了孟明知好几眼：“明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用了。”面对傅文石的好意，孟明知轻轻摇了摇头，“我和黄哥他们起吃点儿东西，然后就去旅馆休息复习了。”
“那那行，你注意饮食，多休息。”没有别的话可说，傅文石就空洞地关心了孟明知几句，然后被于雅拉着远离了人群。
第一天晚上，大家吃完饭，各自疲累地回到房间休息。
为了省钱，大家开的都是双人间，于雅和村里的另一个小姑娘一起，剩下的都是男孩，随意组合。
傅文石想要拉着孟明知住在一起，可在他拉住孟明知手腕的前一秒，黄寿也得意洋洋地牵住了孟明知的手：“明知，我和你住在一起！”
“正好晚上我跟着你一起复习，看看学霸平时是怎么学习的！”黄寿说完，哈哈大笑，其他知道孟明知水平的知青也跟着唾弃黄寿，气氛一片和谐。
傅文石看着孟明知对着黄寿浅笑的模样，把伸出去一半的手收了回来，手指微微地蜷起。
晚上，傅文石和室友一起点灯看书。
室友正在愁眉苦脸地看数学题，嘴里还念叨着类似于“我完了”“什么都不会”“怎么办不能活了”的话，听得傅文石脑袋疼。
他刚想开口礼貌地提醒一下室友，就看到室友一下子跳起来，捧着练习本到了他面前：“文石，你帮我看看这道题呗，我之前问了好几个人，都回到得不太准听说你数学特别好，能不能帮我看看，给我讲一讲？”
“行。”傅文石收回了要出口的警告，把本子拿了过来，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题目。
这道题稍微有点儿难，当初傅文石对着答案，用各种方法解答，研究了差不多大半天，才得出一个合理的步骤。
傅文石刚想落笔给室友写步骤，就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
但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有些尴尬地暗淡了下去：“我知道答案，但我不太确定我先去隔壁问一下孟明知，我们讨论一下，然后再把答案讲给你，行吗？”
“可以可以，你能给我讲一讲就行，我实在是搞不懂这道题了。”室友可不管傅文石去找了谁，做了什么，只要能把这道题讲明白，他就万分感谢。
让室友稍等片刻，傅文石拿着本子去了隔壁房间门口。
他先是沉默着听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什么声音，又瞥了一眼门缝，发现里面还有隐约的灯光流出来，就伸手敲了敲房门，然后拧动门把手：“明知，我有一道题弄不太懂，所以想来问”
屋子里，正在换衣服的孟明知回过头来，有些愕然地看向他。
傅文石被吓了一大跳，没想到会看到孟明知赤裸的上半身，深受刺激的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许久后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明知，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事儿，”孟明知只是呆了一下，接着就继续往下褪衣服，“傅哥，你帮我回手把房门关一下。”
“哦哦哦。”傅文石点头如捣蒜，然后飞快地回身，小心翼翼地把房门关好。
而这时，孟明知也已经把衣服换好，询问傅文石的来意：“傅哥，你说你有题想问我，所以过来的？什么题连你都难倒了？”
听到孟明知的问询，傅文石急忙走到孟明知身前，把本子上的题展示给孟明知看，同时解释一下情况：“你也知道我有个室友，他今天找我问了一道题，我记得答案，但不太确定，觉得不能误人子弟，所以来找你问一问，确定我的答案没问题，再告诉他怎么做。”
傅文石的借口很正常，孟明知一面扣着衣服的扣子，把很有形状的腹肌遮盖起来，一面点头：“这道题还真有点儿难黄哥，把我床头那个本拿过来一下。”
黄寿听到孟明知的召唤，立刻从自己的床上下来，爬到孟明知的床上，翻找起了床头放的一摞本子。
“对，就那个黄皮的黄哥扔给我一下。”
黄寿把本子扔过来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明知，你这么床怎么有股香味？店家是不是差别对待啊，看你长得帅就给你拿香的铺盖，看我长得丑就给你旧铺盖。”
说着，黄寿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香味，怎么这么好闻。”
虽然对于黄寿肆意躺在孟明知床上的行为很是不满，但傅文石还是跟着点了点头：“是啊，明知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特别好闻。”
听到他们两个聊得煞有介事，孟明知忍不住笑了：“黄哥傅哥你们两个就知道逗我玩，我身上没有臭汗的味道就算了，还能有香味？难不成是我洗衣服用的皂角比你们的香？回去我好好看看，要是皂角不一样，我给你们送几块。”
三个人打打闹闹的，就把这件事含混了过去，黄寿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开始继续看书。
孟明知把思路仔细给傅文石讲解了一遍，然后抱着他反正也来了，不如多问点儿题的心思，正中傅文石下怀地让他回答了几道语文诗词题。
等到傅文石离开后，孟明知直接把本子收拾好，和黄寿一起对坐着念了一会儿英语课文，接着收拾收拾睡觉。
次日，一行人起床去逛高考自己所处的教室，顺便查看一下附近的早餐店情况，省得明天去考试的时候，找不到地方吃不到早饭，对考试有影响。
他们早上一起出去，等到中午陆陆续续地赶了回来，在楼下的小饭店吃完饭，接着有出去逛街的，有在房间里午睡的，还有争分夺秒学习的。
于雅自觉水平已经差不多了，因此情绪很是稳定，还要拉着傅文石一起出去逛街，给父母和他都买点儿小礼物。
相比较于于雅的激动，傅文石就显得异常冷淡，他虽然跟着于雅出去了，但手里却也一直捧着一个单词本，当于雅在里面看东西，东挑西选的时候，他就倚在外面背单词。
有个首饰店的老板看到傅文石的样子，还好奇地询问了一下他们是不是来高考的。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老板有些可惜地瞥了一眼傅文石手里的本子：“小伙子，现在想要学号英语的学生都去楼下那家店买什么英语作文去了，听说把上面的东西背下来，最后分数能高不少。”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有没有用处，但刚才有人来我这儿看首饰，那几个小姑娘说的我看小伙子挺勤奋的，要是有兴趣就下楼看看，楼下那家书店的东西不少，就算是不买，在哪儿看两眼，估计也有用。”
既然老板都这么推荐了，傅文石也对所谓的“英语作文集”起了兴趣。
他和于雅说了一声，二人一起去了街对面的书店。
结果在书店，他们意外遇到了孟明知。
“听说这儿有家书店，我过来看一看。”和他们稍微点了点头，孟明知继续顺着书籍的脊背一路看过去，估计是在挑选自己感兴趣的书籍翻阅。
傅文石盯着孟明知的身影看了一会儿，也回头看向于雅：“我们是先去问问英语作文的事情，还是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书？”
就算是看，于雅也不会英语作文，毕竟她在现代背的各种句式已经完全足够吊打这个时代的作文格式了。
因此她摇了摇头，让傅文石先去问一下英语作文的事情，她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一下。
说完，于雅直接坐到了椅子上。
她目送着孟明知逐渐转到了书架的另一排，却不知道孟明知在书架另一边，遇到了一个她认为现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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