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2/2)

“我之前看到您下了挺多胃药的,您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男孩子觉得冒昧,但他不知道在这种暴雨冰雹天,冷冰冰的房子和冷冰冰的老男人最缺乏关心。而他这样的关怀,像零星的火星子不小心丢掉了一捆枯硬的柴草上,还没冒火,但隐隐在冒烟了。

江寄放下手里的东西:“挺会管人。”

小舟有些慌,但他不知道这种听上去的阴阳怪气是种夸赞,老蛇的嘶声也许是一种蛇信对爱的捕捉。

“你先自己弄着。”江寄说,“我也去烧热水。”

小舟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他被对方推着、引着,江寄人都走远了,小舟才呐呐地在原位跟着应。

“……好的。”

水烧得很快,江寄倒了半杯,连同那一袋放在玄关的胃药一起带回来,小舟才清理到一半。

沾医用酒精的棉签在手臂上小心地滚动,皮肤好像连接的是喉咙,江寄总能听到间或的,小声的嘶气,好像他家里、他旁边其实不是也不是一只小流浪猫,而是一条小蛇,嘶嘶的,蛇信在吐,尾巴在打。

江寄垂着眼,盯着手中的杯子,另一只手无聊而娴熟地从药板里抠出一粒药,就水吞咽。

喉结的滚动,刚好和吸气的其中一声吻合。

江寄放下杯子。

“手肘没涂好。”

小舟抬头:“嗯?”

他茫茫然,因为怕疼,看上去可怜又可爱,所以他还是落水小猫,只不过引动真正的蛇口舌生津。

江寄瞥了一眼:“细心一点,右手很重要,这会没处理好,后续更耽误时间。”

听对方说,小舟感觉自己好像在挨老师的教训,忍不住坐正了跟着小心点头。

对江寄说的话,小舟也完全认同。

江先生是老师,右手当然很重要。

当然了,他自己的手也重要。

哪只都很重要,可以拎好多外卖的。

江老师到底看不下去了,直截了当。

“我给你处理。”

他老师的身份,个人的威严,小舟根本没有想过拒绝,手已经伸给他了。

江寄拆了新的棉签,两根并在一起沾酒精,那利落又果断的架势,让小心翼翼盯着的男孩子顿时瞪圆了眼,觉得自己要迎来酷刑。

小舟的手指尖没出息地开始抖,连带勾着江寄的手也抖,但男人还是牢牢握着。

“疼?”

听起来更让人害臊了。

江寄没再听到嘶嘶的小蛇吐舌头声音,眼皮微抬,原来是对方把牙关闭上。咬嘴唇的习惯不好。

江寄垂下眼。

一两秒钟后,微微扭曲的僵硬声音传到江寄的耳朵里。

“……酒精比碘伏疼。”

借口找得很好。

下次不许找了。

“吹风机插上吧。”

江寄也没纠缠头发的事,尽管他的初衷的确是让小舟把头发吹了,但眼下让他单手自己吹,的确不方便。

“我看你手机也进水了,先吹吹看,能不能开机。”

耳旁传来男孩子年轻又朝气的道谢声,江寄处理伤口的力度开始轻车熟路,他的心思却开始飘远。吹风机低档的呼呼声,还有小舟逐渐放松下来后又重新泄出来的嘶气声,它们都灌进江寄的耳朵里。

这个男孩子看起来很怕疼。

看来吃苦与忍疼之间并没有必然关系。

他耳边又传来遗憾的叹息。

江寄瞥了眼,大概是手机始终打不开,试了几次后小舟放弃了。手机款式不算特别老旧,但也不是年轻小孩争相追崇的那些大牌机。

遇到一个暴雨天,泡了一次水,就坏,很正常。

那自己要放这个好不容易才干净的小孩再回到雨天里吗。

变成流浪猫。

变成泡水会坏的手机。

没人规定吃惯了苦的小孩得一直吃苦。

何况他还怕疼。

“手机坏了?”

“嗯。”好郁闷的声音。

“电动车呢?”

“雨停了再看看有没有坏吧……”

“那今天没单子了。”

“……嗯。”

“那就留下来。”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