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半(3/4)

她死死地瞪着他,美目里像被点燃了一把火,“像这样肮脏污秽、千疮百孔地活着,你陆天衡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别让我再看到你!我不再是你的师妹,也不会做你的妻子,那个颜清已经死了——你滚!”

陆天衡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然后后退了两步,沉声道:“你今晚不要出来。”

说完他转身回到了桌旁,拿起帽子戴上,系紧了系带,又再一次转头看向于怒未消的她,说道,“我明日再来看你。”

看着他从自己面前出去,把门关上,等到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颜清才弯下腰去把那把掉在地上的梳子捡了起来。

这把梳子上面原本镶嵌着宝石,可是刚刚那一摔掉了,空荡荡的凹陷变得很难看,就像她的人生一样难看。

原本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却为了向上爬,什么都可以出卖,包括背叛养大他的漕帮,杀死如同亲父的师父,又把喜欢的女人给亲手推进炼狱里。

“已经破碎了的东西,怎么可能恢复原样呢?”

颜清低声道,神色怅然。

有人推门进来:“二姐还是舍不得。”

“什么话?”见到来人,颜清立刻一改低落,把梳子放下了,“我怎么舍不得?不过是怕陆天衡生性警惕,今晚留在这里坏了我们的大事。”

借着转身的动作,她擦去了眼角的泪痕,从梳妆台前绕了出来,走到穿着黄色衣裙的女子面前,“一切都安排好了,今夜过后,我们就都自由了。”

城中祭典,百姓狂欢,州府的高官、军官也会来红袖招寻欢作乐。

这里关的都是他们的高等妓女,其中有家中犯了罪的女眷,也有被掳掠来的良家女子。

那些少女被抓来,先经过一轮蹂躏,往往会伤残或者死去。

如果命大能活下来,就会被拔去爪牙、磨灭本性,变成他们的泄欲工具。

运气好的能在红袖招活下来,变成像她们这样的头牌花魁。

有被蹂躏过几轮残废了的,就会被毒哑了送到其他暗娼所在去。

每一次祭典,城中百姓酬谢神明,她们就被困在这里见识人间恶鬼。

每一次有新的少女被抓来都像祭品一样,被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鬼折磨。

那么多次祭典,那么多人,留下的就只有这二三十个。

颜清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她们哭求惨叫的声音,跟自己被抓过来那时重叠在一起,感到浑身被寒意浸透。

在被蹂躏过后,她不是没有想过死,可是陆天衡不让她死。

好几次她都被他救了回来,最后变成了现在这样。

颜清恨他,恨这些人。

她恨这些为了掌控漕帮命脉,陷害他的父兄叔伯、杀死分舵里的正直之人,让他们的走狗上位、彻底掌控漕帮的州官。

明明是被建立起来运输粮食、庇佑江上的船夫水手,保护运河上的大小商户、让百姓安居乐业的漕帮,在他们手里却成了走私官盐、劫掠女子、开设妓院、搜刮财富的工具。

如果不是这样刻骨的仇恨,她坚持不到现在。

跟她一样,红袖招里所有还活着的人心中的仇恨都没有熄灭,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燃烧。

她们都是被教坊司的人教出来的,美貌就是她们的武器。

只要略施手段,就让这些州官跟守备军将领欲罢不能。

像颜清今日就是被送去一个高官处,对方不是第一次把她接过去了。

他很是喜欢她,对她可以说是千依百顺,如果不是颜清出身漕帮,身上牵涉的事太复杂,绝不可能被允许从红袖招活着走出去,他都要带她走了。

而像她这样的人,红袖招还有十几个。

她们聚集在一起,义结金兰,彼此扶持,策划起了一场复仇。

复仇的计划原本是由她们的大姐实施的,不过可惜她没有熬到这一天。

所以颜清就成为计划的实施者。

她们表面的柔顺跟驯服让幕后的操纵者放松了警惕。

那些急于讨好她们的男人则给了她们机会。

两年时间、两年筹备,到了今夜终于时机成熟,一切都齐了。

今晚只要那群高官来了这里,就不要想再活着出去。

至于她们,在红袖招里活到了今日,大概也没有人想再活着出去了。

不,颜清想道,或许除了今日那个还在反抗的。

“我们没有机会了。”颜清轻声说,“但今天要被送过来的那几十个姑娘还有。”

所以今日的复仇计划,一定要成功。

“会的。”站在她面前的黄衣女子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地道,“会有的,只要今晚杀光聚集在这里的恶鬼,她们就能出去。”

而到时候,这里的一切罪恶跟黑暗也会被宣扬出去。

天下所有的人都会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颜清也握紧了她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她又想起了刚才离去的男人。

原本,她可以把陆天衡也留在这里。

这样在计划开始之前,其他人就不能上来,她也不用再经受一回炼狱。

而在计划开始之后,她可以第一个就杀了他。

可她没有。

或许真的如同四妹所说,她对陆天衡还有情。

但颜清不会去想,也不会承认。

她还是更相信自己说出的那个理由——把他赶走是怕他警觉,毁了她们的计划。

“时间还早,二姐你好好休息一下。”

黄衣女子见她又陷入恍惚,心里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从这里离开,为她重新关上了门。

颜清一个人站在房中静立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她正打算去换掉身上的衣服,身后就传来了动静,她顿时警惕地转身看去:“谁!”

只见开启的窗外,明月朗照,而还在微微晃动的窗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道袍的少年道士,一个是显得有些瘦弱的农家少年。

这两个人跟青楼格格不入,更令颜清心中惊诧,这里是三楼。

外面毫无凭依,她不知他们是如何上来的,更不知方才她们的话被听去了多少。

她压低了声音,也压下了自己的惊慌,质问道:“你们是谁?”

陈松意上前一步:“来帮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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