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谢怀柔【5】(4/4)

余光瞥见刚沏好的热茶又被新换了杯。

不过谢怀柔没在意。

直到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旁若无人地拿起她手边要呈给今上的奏折,还自顾自翻看起来。

谢怀柔抬起眼来。

整个人愣住,“……”

季郁这次穿得愈加朴素,未及冠的长发闲散地束在脑后,一身青色交襟长衫,双袖翩翩,也没有戴漆纱笼冠帽。

简简单单的士子打扮。

目光对上,她扬起略带顽皮的笑容,“草民给右相大人请安。听说大人后院的李子今年结得尤其肥硕,煮酒肯定是一绝吧?”

谢怀柔:“……”

时隔几个月,季郁再次微服私访进了谢怀柔的府邸里。

下一秒,小红轻手轻脚地推开一道门间隙,她瞄见季郁,忙嘟哝着走进来说:“陈大人呀,您怎么又先进来……坐着喝茶,等我先回禀过我家大人不好吗?”

语气带着几分熟悉后的嗔怪。

谢怀柔忙打断她:“好了,你先退下吧。”

小红应了声,把刚沏好的茶盏放下。躬身礼了礼后依言退下了。

季郁垂眸,很快扫完了奏折上想禀报给她的内容,扬着唇笑,“为这事儿前前后后奏了三四回,姊姊是真关心天下苍生。”

她合上手里的奏折,轻轻放回去。

抬眸时,眼角余光扫过她的脸。

季郁语气有若有似无的低叹,并未对视,“现朝堂凡是能往上递折子的,都牢牢盯着朕呢。”

话落,只从长睫下觑看谢怀柔的表情。

谢怀柔抿着唇,一如既往是毫无波澜的平静面容。

“……”

季郁微不可查地挑眉,手轻点了点宣纸,旋即转过话头,笑得清甜,“姊姊方才是在练字吗?”

谢怀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张垫纸。

她之前记不太清这个略微有些生僻的“矞”字,查过字典后,随手多写了几遍而已。

大燕的文人雅士们最最重视书法,时兴各种字体,甚至还有字差无以当官的说法在。

她的字不丑,在满朝文官里却是扎扎实实属于最下品的。

毕竟练字极花时间。

她出身低微,虽然功课上努力钻研不曾懈怠,但在琴棋书画上,还是无法与门阀显族里自小被教养各种雅兴长大的士族子弟相提并论的。

谢怀柔长睫微垂,却也没什么反驳地点了点头。

“嗯,临的可是钟繇?”季郁仔细打量了眼,拊掌说,“姊姊的字介于隶书与楷书间,古雅大气,甚有细细品鉴之趣味。”

“既学不像隶书又学不像楷书罢了,”谢怀柔弯了弯唇,当然不敢担她这种明显夸张的称赞话,“臣实在惭愧。”

季郁没说什么。

她随手从旁边的笔架中取了一支纤细竹竿狼毫笔,又在快要干涸掉的砚台里蘸了笔墨。

手腕悬平,笔尖跟在她那两行字的末尾,落下一个“矞”字。

写得不快不慢,根本也没多么精心凝神地仔细写。

却像是临摹许久的钟繇字。

谢怀柔看着那个与她写得不同的,精雕细琢,俨然是再标准不过的钟繇书法字体。不禁低头,忍了忍才抿去唇边的笑意。

季郁最擅小楷,她的字在她面前尤其班门弄斧。

谢怀柔抬眸,唇边犹带一丝笑意,“臣……”

奉承话刚起了个头。

下一秒,季郁就把笔塞在她手里,握住她的手,挪动步子站到她的斜后方。

“我来教姊姊。”

她像给幼童启蒙的教书先生般,手把手耐心教她执笔,熟悉笔法。

谢怀柔心里一惊,不由呼吸微顿。

笔尖落在宣纸上,她却完全无心感受运笔时的横撇弯钩该如何发力。

“专心,”季郁似笑非嗔,两个字全凑在她耳边轻柔地说。她身子贴近她后背,手臂还虚虚地搂了把她的腰身,“姊姊握笔太过用力了。”

谢怀柔没吭声,气息拂过耳后时她不自觉地轻颤了下。

过片刻,才低低地应了声。

语气仍是温和文雅的,耳垂到脖颈处的白皙肌肤上却泛着一片粉意。诱人一亲芳泽。

季郁眼眸闪了闪,把着她的手不快不慢地教她写完第二个字。

微侧过脸时,唇瓣轻柔而无声地贴到她后颈因低头而微微凸起的地方。

短促、轻而浅的吻。

谢怀柔眼睫轻轻颤动,手里的笔松开一瞬,又很快重新握住。

有所察觉,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