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你准备何时启程(1/2)

“你梦见什么了呀?”丁了了问,“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吗?”

佳佳嗤嗤地笑了:“阿姐你多大了,怎么还信那些哄孩子的话呀?我可没见过什么牛头马面,我只梦见阿姐跟人打架……”

“不对吧?”陈七贱兮兮把脑袋伸了过来:“有你姐夫在,哪里用得着你姐姐亲自跟别人打架?姐夫不会把坏人都打跑吗?”

佳佳偏过头避开宁神医喂过来的药,瞪眼:“你才没有呢!我阿姐被人欺负,你就只会当缩头乌龟!坏人杀人、放火、抢东西,你什么都不管,就我阿姐一个人提着刀跟人拼命!”

“怎么会?”陈七委屈坏了,“我陈七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娘子你看,咱弟弟在梦里把我看作一个什么担当也没有的废物了……呜呜我太伤心了!”

丁了了从宁神医手里接过药碗,连勺子都没用,直接就把佳佳扶起来咕嘟咕嘟给他灌了下去。

放下碗又给他擦了擦嘴,摸摸头:“你身子还虚,不要说话了,好好睡一觉吧。”

陈七大为感动:“娘子你也觉得咱弟弟梦得太不靠谱,所以不想听了是不是?”

“不是。”丁了了摇头,“我是想让他回去接着梦,看看我后来换了个什么样的丈夫。”

“你怎么这样?!”陈七气得嗷嗷跳,“娘子,你太让我伤心了!咱们是结发夫妻一辈子的情分,你怎么能因为一个梦就想换掉我?你用脚想想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嘛!……说什么做了个梦,分明是这小兔崽子他嫉妒我分走了姐姐的宠爱,编故事骗你来的……”

丁了了起身爬下牛车,白眼对他:“小兔崽子?如果我没记错,你从前是称他为‘哥哥’的!”

后来怎么就变成了“咱弟弟”,又变成了“小兔崽子”?这是不是有点儿过河就拆桥、蹬鼻子上脸的意思了?

陈七被训得灰头土脸,委屈巴巴:“我让他当哥哥他也没有个当哥哥的样子嘛!娘子,咱俩才是一家的,你怎么只疼弟弟,就不疼我呢?”

“我谁也不疼!”丁了了甩手转身,一点好脸色也没给他。

陈七笑呵呵跟上,半点儿也不觉得尴尬。围在牛车四周的丁玉柱等人却个个脸色难看,又是紧张又是愤怒,大气都不能多喘一口。

“多谢四太爷,”丁了了看着他们说道,“这些日子多蒙府上招待,感激不尽。如今我弟弟的毒已解,咱们从前的事也就算两清了……”

“这怎么能算两清了?”丁玉柱哭吼,“我太爷的毒还没解呢!”

丁了了靠着一棵树站着,笑看着他:“太爷的毒?什么毒啊?怎么……哎哟你们的脸色怎么都那么难看?莫非我刚才请太爷吃的薄荷糖,太爷不喜欢?”

她笑容渐淡眉心微蹙,低头从荷包中捏出几颗小丸捻了捻,抛进口中咂一咂,疑惑:“味道还可以啊!就是甜味淡了些……或许四太爷上了年纪的人,喜欢更甜一点的?那我下次多加糖!”

丁玉柱哭得变形的脸一僵,回看四太爷已气得满脸通红,胡须乱颤。

薄荷糖。

原来那是薄荷糖!

想他丁传山一世卓然不群,遇到过多少大风大浪都没低过头,如今竟是被几颗薄荷糖吓得软了腿弯了腰,低声下气去向一个小丫头片子求饶……

现在想想简直像在做噩梦一样。

是因为先前被她的尖刀吓破了胆,还是因为陈七背后的势力太吓人?又或者难不成是因为亏心事做得多……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齐涌上心头,四太爷懊恼得几乎要死过去。

强撑许久终于还是没能忍得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怒吼,手中拐杖重重杵到地上,双腿站立不稳向前一倾,猛地吐出暗红吓人的一口血。

雪白的长须上顿时桃花绽开。

在场众人惶惶乱成一团,争着抢着上前搀扶护持,实在挤不到前面的就冲过来围着丁了了,汹汹怒骂。

丁了了一点也不气。

看着四太爷站立不稳被人搀扶着吐血,再看看这些围着骂她的人身上脸上被鞭子抽得一道一道的伤,她就觉得心里无比痛快。前面憋了好些天的那一股子闷气早不知消散到哪里去了。

既然佳佳已经平安无事,眼前这些乌鸦就算再骂她三天三夜,她心里也生不出半点儿怒气来。

“回家咯!”丁了了扔掉了自己手里的竹杖一转身蹦上牛车,语调随笑容扬起:“四太爷,您家的牛车我再借用一下,到家之后就还您哈!”

四太爷此时恨不得用眼神撕了她,偏偏气力不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牛车里得意洋洋地坐下、看着陈七颠儿颠儿狗腿子似的也跟着爬上车,又看着两个大夫小心殷勤地服侍着他们三个,热热闹闹欢欢喜喜。

真是气煞人也!

牛车咣当咣当一路回村,好些蹲在街头上玩耍的孩子和纳鞋底的妇人们都看见了。互相打听互相议论着,终于知道了这几天发生的事,不由得全村议论纷纷。

原来啊,四太爷也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威严尊贵,他也有低头求饶苟且偷生的时候,他也会为了一件亏心事手忙脚乱、也会怕了外人的权势低声下气。

那也不过如此嘛……

议论得久了,一些颇有头脑的人渐渐地也就悟出了其中的门道:四太爷从前有威风,那是因为他是村里乃至十里八乡有名的人物。但他的威风他的能耐,说到底也就仅限于此了。

再厉害也是一个村汉,他能拿什么去跟人家金陵城里的人比、拿什么去跟矜贵的权贵子弟比?

陈七,那个曾经并没有被大家当回事的毛头小子,人家才是真正见过大世面、有大手段大能耐的人!

……

这般议论在村子里散开之后,气氛很快就跟从前不一样了。

早已搬回自家住着的丁了了每天都会看到有含笑的妇人和羞答答的姑娘们出现在篱笆墙外,有的给她送来新做的馒头、有的给她送来新纳的鞋底,还有的小姑娘学着城里人绣了荷包送了来,说是请她鉴赏鉴赏针线和花样。

那个热情哟,常常闹得丁了了头皮发麻,恨不得拔出尖刀来再吓唬她们一次。

“你说咱村里的人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丁了了苦恼地问佳佳,“先前我可是当着他们的面杀了韩聚,他们那时候吓得要死,这才几天啊怎么就不怕了呢?”

佳佳捏着一把松子坐在床沿上,清瘦了许多的小脸上笑嘻嘻:“怕也要来啊!阿姐没听说过‘富贵险中求’吗?”

“臭小子!”丁了了一把松子壳扔到了他的头上,“这句话是我教你的,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佳佳晃了晃脑袋,仍然笑着:“知道这句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嘛!阿姐,他们是来求富贵的,就算知道你有刀子,那也顾不上了啊!”

更何况,你拿着刀子吓唬过那么多人,到如今不是也只杀了韩聚一个吗?你连四太爷都还没杀呢!

丁了了看看这小子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再伸出脑袋去看看篱笆外面晃来晃去的人影,顿时觉得手里的松子和盘里的炒栗子都不香了。

偏这时候陈七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点也不见外地就要往床沿上坐,脸上照例是笑呵呵的:“娘子娘子,你猜我刚刚去哪儿了?”

丁了了往旁边让了让,扔下手里的松子,低着头扯了扯自己脸上的头巾,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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