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定先(1/1)

冯筠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白玉鱼符,他觉得赵素衣像极了自己小时候养的狸花猫。天生难驯,不爱搭理人,想摸摸它就要咬。不过喂得熟了,也会贴到身边,露出肚皮邀人跟它一起玩。有时也会叼着不知从哪偷来的鱼,当做礼物放到枕头边上。

冯筠再看那只白玉鱼符,样子倒很像小鱼干,忍不住笑了一声。其实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不知不觉之间,居然把赵素衣的好感值给刷满了。

赵素衣瞧着冯筠,也不知道这个人想到了什么美事儿,乐得一脸憨相,皱眉道:“你笑什么?”

冯筠收起白玉鱼符,老实回答:“阿宝愿意信我,我很欢喜。”

赵素衣顿觉不好意思,低头扯起了袖子。他别扭惯了,不善于表达情感,扭着头说:“你上了我这条贼船,有什么好欢喜的?”

赵素衣口是心非,要是平常,冯筠也就这么一听,心里明白就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坏心作祟,想把赵素衣套在外头的那层壳子戳破了,直接说:“阿宝你明明也是很高兴的,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赵素衣闻言,下意识抬起头来,目光正迎上冯筠笑盈盈的眼神。他沉默片刻,突然哼了一声,伸手将冯筠推了个狗吃丨屎,拿起书稿,头也不回地走了。

冯筠皮糙肉厚,一骨碌爬起来。他发觉自己不正常,似乎对逗赵素衣上了瘾,见到对方恼火,大觉有趣可爱。但他也不敢让赵素衣真生气了,又追上去:“阿宝!阿宝我错了,我不应该胡说八道。”

“你别叫我。”赵素衣转过身看了冯筠几眼,记起他的小黑狗今早还没吃饭,又去抱他的小黑狗。

冯筠注意到这只瘸腿的小土狗子,问:“它叫什么名儿?”

赵素衣给小黑狗起名叫“赵高兴”,他瞅着冯筠,却说:“它叫冯筠。”

冯筠故意道:“冯筠真可爱,怪不得阿宝喜欢抱着它。”

赵素衣想不明白,冯筠这个人为什么一会老实,一会奸滑。还是该老实的时候奸滑,该机灵的时候发愣。

稀奇。

他想了想,对冯筠说:“你有空到西市旁边的那家医馆去看看。”

冯筠瞧赵素衣神情认真,他上辈子看多了谍战片,便怀疑这个医馆是太子殿下的秘密联络窝点,小声寻问:“阿宝,这家医馆有什么特别之处?”

赵素衣也小声道:“这家医馆擅长治疗脑疾和癫病,你有空去看看。”

冯筠:“......那我没空去。”

赵素衣摸摸怀里的赵高兴,赵高兴被揉得很是高兴,簌簌地晃着尾巴。

冯筠向来喜欢猫猫狗狗,也伸手摸它的脑袋,微笑道:“它到底叫什么名字?”

赵素衣说了实话:“叫高兴,赵高兴。”

冯筠原以为小黑狗的名字会和“二狗”、“阿呆”一样朴实无华,没想到居然这么清新脱俗,感叹一声:“叫高兴好,我也希望阿宝能天天高兴。”

说着,他拿出两盒梅子糖和桂花糖,“今天又给你带了,放着慢慢吃吧。”

赵素衣忽然明白冯筠玩的是什么路数了,类似于“扇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先作死来惹自己,然后光速道歉,再明里暗里赞美两句。通过这一番操作,哄得自己高高兴兴,四两拨千斤。

赵素衣恨自己不争气,就算知道了冯筠的套路,还是忍不住欢喜。

他想,冯筠真是二郎神身边的好朋友,狗中之神,亏他能想出这个神奇办法。如果他再来故意逗自己,就不原谅了。

下次一定。

下午时,冯筠接到赵柳传召,前往万春殿。他发现此处匾额和赵素衣的字迹极像,都是宁折不弯的骨,乍看几乎一模一样。但细究却有不同,运笔不似赵素衣那般锋芒毕露,而是有几分温和气质。

右下角落款短短:“臣赵璎敬书”

皇四子赵璎,因巫蛊事,九年前被废黜皇太子之位,杖毙于新开狱。从前宫中匾额都为赵璎所写,这几年陆陆续续换上了赵素衣的字,只留了万春殿这一处。

冯筠走入殿内,一眼看到赵柳坐在案几旁边,身前摆着棋盘。

赵柳看到他进来,招招手,笑道:“不必行礼了,阿粥,来跟我下下棋。”

冯筠只会下飞行棋,还是半天起飞不了的那种臭手。他对围棋一窍不通,硬着头皮坐到赵柳对面:“陛下,我不会。”

“不会也没有关系,玩玩而已。”赵柳神情和蔼,“定先,你先下。”

“定先”是指下手对上手时执棋先行。冯筠隐约记得古代围棋是白子在前,捻起一枚白棋,撂在棋盘正中央的位置。

赵柳轻笑一声:“我以为你说不会下棋是谦虚,没想到这么诚实,是真的不会。下棋讲究围地占目,你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能起手落天元。哪里也占不到,反而会浪费了先手机会。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不起眼的边边角角才是最好的位置。”

冯筠听出点弦外之音,起手天元,误打误撞合了赵素衣所面临的情况。他在困在最显眼的位置,而对方隐藏在不起眼的边角处,伺机而动。

他直接问:“陛下,如果我想赢,下一步要怎么走?”

赵柳取过冯筠的棋,边下边说:“我教你个简单的。你可以把角都让出去,不同他争这些小地方。先围着天元造势,正大光明地逼角落里的棋出来。天元的优势,在于能引征更多的棋子,在于全局。一旦形成厚势,就算让人先机占尽,也能直斩大龙。”

冯筠听得似懂非懂,又试探:“陛下,天元只有一枚征子,是不是不太够?”

“谁跟你说只有一枚?”赵柳看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之前我叫佛狸下棋,他太浮躁,听不得说。如今你来替他,新人新气象,得下得热闹些。”

冯筠明白了,赵柳这次找自己,其实是来喂定心丸的。暗示他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有皇帝老儿给兜底。采玉的事情已经闹得人尽皆知,那就不妨闹得再大一点,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放到台面上来。

最好让全京城都知道,赵素衣生病之时,还好心帮助采玉与水碧,却被人编了闲话污蔑,描述得越惨越好。

冯老师大学时为了赚外块,曾昧着良心在某瓣做过一阵好评水军,撰写一些将牛粪硬说成花文章。此番也算专业对口,查案之余搞几条澄清言论,信手拈来。

冯筠起身回道:“臣定不辜负陛下嘱托。”

赵柳微笑道:“刑部侍郎谢晓在太极门外等你,快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会下围棋,瞎几把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