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2)

自小她便知道,眼泪这种无用的东西,要在有用的人面前才流。

世间之人,大都伴随着浊气,可裴宴归是例外,连太傅都称赞他,“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他的母亲,当年也是武侯府庶出的小姐,十几岁时与一贱籍男子私通,被赶了出去,没多久竟难产而死。

八岁之前,他都跟随身为贱奴的父亲,在最底层的泥淖里摸爬滚打。

直到父亲死了,侯府老太太念着旧情,才将他接了回来,重新上了户籍,并且允他跟着侯府公子一起读书。

很长一段时间,玉晴都在暗中观察他,由他这张脸,联想到他父亲当年该是怎样的面容,才会让一个好端端的侯府千金放着身份不要,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丑事。

两年前,裴宴归向她表白时身份已经不同,作为翰林院的正经门生,身边人都说他高中的可能性极大。

但她仍然觉得受到了侮辱。

一个贱籍出身的子弟,竟对她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念想,若不幸传出去,简直会让她成为京中贵女圈的笑柄。

未曾想,形势会在短短两年中,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逆转。

她知道,裴宴归定是在心里恨毒了自己的,所以昨天甫一见面,她就将姿态放得极低,给他一直想要的优越感。

可方才惊怒之下,她却说了不该说的话。

此时此刻,玉晴被他目光里的阴蛰吓到了。

她甘愿走到这一步,所要的不仅仅是个避风港,她要裴宴归有朝一日,能成为她复仇路上最锋利的那把刀,换句话说,她要的是裴宴归的真心!

可方才那句过于挑衅他自尊的话,或许会让之前所做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做裴某的外室,就这么委屈妹妹?”裴宴归仍然按住她的手臂,头微微往一侧偏去,另一只手伸进她的袖管中,轻易拎出一条手帕。

墨色的绡纱质地上沾了些奶渍,是之前给她的那一条。

用过的帕子,不干净了,他正要扔掉,忽然被玉晴抢了过去。

她神色有些慌乱道:“我自己擦。”

胡乱拭干净泪痕,将帕子紧紧攥在手里。

她不敢再哭了,右手被反按在头顶,疼痛的感觉让人头渐渐晕沉。

心里有些矛盾,方才斥责他没规矩,此刻若再服软,像什么样子。

突然想起来,他刚才提到凉州。

看来母亲和嫂嫂们被人接走的事,已经传进他耳朵里。

玉晴收起泪尽的那几分娇怯,目光里多了几分勇敢,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道:“是我自己要跑出来找你的,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后悔,更加不会觉得委屈。”

裴宴归目光变得有一些深邃,膝盖轻轻顶上她的大腿,感觉到对方的双腿的轻颤,叹了口气:“如此说来,你是专程为了寻我而来。”

小郡主还是这么喜欢乱撩拨,一边让他生出不该有的念想,事后,又再来狠狠的羞辱他一番。

“这两年,玉晴每晚都会读表哥送给我的那本诗经,深觉过去的那些日子珍贵。”如此贴近的距离,她清楚看见对方眼里的防备与厌恶。

她妄图做最后一试,眼睛里漾起柔波:“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表哥或许不信,可若不是为了寻你,我何必不跟母亲她们一起去凉州,脱去贱籍,清清白白的嫁给别人。”随着手腕上力道一松,玉晴心里松了口气,顺势就扑入了裴宴归的怀里。

淡淡的沉香味让她头脑清醒,可身体实在没有了力气了,手腕和后背都在火辣辣的疼。

“表妹真是伶牙俐齿。”裴宴归低头,看向对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小郡主,眼底溢出几分嘲讽。

轻拍了拍她的背,淡淡道:“是啊,都回不去了。”

裴宴归揽着她,一步步踏出两侧瓦房投下的阴影里,再次现身欢闹的街市,在他身后已多了一串尾巴,他佯装不知的继续往前走。

被深重的压迫感笼罩着,玉晴脚步被动地跟随,心里因他最后那句话生出不详的预感。

对方仍然没有相信自己。

走了一段路,感觉他停下脚步,玉晴身子软软依靠着他,如漂浮在云上。

抬头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墙上粘贴着一整排通缉画像,皆是母亲与两位嫂嫂,还有自己的。

玉晴怕被人认出来,本能的将头埋进他怀里。

那张肖像,是她及笈那天宫廷画师柳慕白所绘,经人重新描摹过,省去了繁复的首饰背景,单取交领之上的一截头像。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