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光辉的大千世界(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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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一点的时候,朝老来到了中央术室的小道外。他最青睐的手下就在他的身旁,小心翼翼地靠上小门,想要倾听其中动静。只是石头隔绝了大部分声响,他只能听见许多细微的无法分辨的响声。

这人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到朝老还站在他的身后,就问道:

“老师,你不进去向议长请示之后的动作吗?”

朝老好似从恍惚中醒来般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过身去,往外走了。走的时候,他说:

“议长现在繁忙,也说过让我们自行商议处置,那便如此罢。”

亲信匆匆跟在他的身后,又忍不住问:

“那囚犯在里面会变成什么样?”

“我怎么知道,可能会死吧。”朝老讲,“如果没死,他会被呈交给国民议会。公审这人,也是必死无疑下场。”

“老师,这不一定吧。”亲信抖了抖脑袋,嘻嘻地笑了起来,“如果议长有想法,肯定有人愿意耍黑箱子戏法呀。”

“黑箱子戏法……这不是一种杂技表演的名字么?”

“是的,大家私下就是那么叫的,因为原理一致,它就是牢里单独装一个人,然后叫亲信的人把另一个死囚乔装打扮一下,换掉原来要死的人,接着在公开之……观众们离得都很远,又看不到台下动静,当然察觉不到里面的人已经换了。像议长这样的人,不用说话,只要一个眼神,他不想杀的人自然有百种人用百种方法保下他。整个过程只会产生一个知情者。”

这做法有点历史渊源,朝老是知道的。

他没有多说话,只道:

“议长一向不喜欢那么做。”

但朝老这么说,他的疑惑就越多:

“那老师,议长到底是为什么要叫我们来派优秀的战士去看守这些术者?我想他没有顾虑,可以用心灵语完全清洗这九个术者的思想吧?这是心灵语所需要的时间有点长,它等不及了吗?”

朝老顿了顿,目光望向了前方:

“假如它会这样做,那它就不会是议长了。”

两人大步向前走进,拐了一个弯,便已看到了复生处的终点。石中人的复生处如今填满了从前线转死回生的家伙。

说来,这还是蛮奇怪的事情,石中人死得好像太多了。这叫朝老隐约地有些不安。

朝老正在思考前线的战略是不是出了问题的时候,憋不住心里话的亲信等不及地问道:

“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要如此支持议长的行动呀!老师。”

谁知,朝老说了句他意料之外的话:

“心松,你跟我多久了?”

他紧张了:

“……有数十周了,老师。”

“你去过悬圃和布紫吗?”

“没有,我一直在千仞省……”

朝老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讲道:

“那倒确实要和你仔细谈谈琼丘、布紫、悬圃如今的情况了。”

到了如今,布紫已是一个可怕的泥沼。以地道与地洞为根本的坚守和反攻战事,令国民军队进退两难。想要打赢是短时间内绝打不赢的,若说要输,却也没那么简单输掉。

拉锯时间一长,悬圃就民心浮动。街头巷里,老少男女,嬉笑怒骂,种种箭头全部指向了如今的新政府。他们不会说是谁谁谁、哪个将领做得不好,或哪个军队做得差了,他们只会想是国民议会的无能。

掌握财富的人批评国民议会在挥霍他们的财富,一无所有的人讥讽国民议会欺压了布紫的百姓。男人们说国民议会会把他们统统赶上战场,而女人抱怨国民议会的无所动静。老年人惧怕过去曾有过的流离失所又要重现,而年轻人面对兵役,哪里不知道其中凶险,也是一副拒绝,不想与同胞动武的面貌。

国民议会各个议员,一来二去,最后仍是想到了石中人,期望能够死而转生的石中人能够顺从天性、更多出一点力。

“过去,我们曾与国民议会签订一项约定,保证他们的权利与普通市民一致,并不优先被征召、也不优先参与危险事务。我们原是想用这条约保护自己,省得我们被赶到各式各样高体力消耗、高风险、容易死亡的活动中。”

但这一条约的诞生反叫他们地位在无形间急转直下,被一般人系排挤到社会边缘。因此,现在的事变,在石中人看来,是一个机会。

受尊重的日子又到来了,各方面又开始追捧他们了,所有的光辉岁月都回来了。

只是这次,他们已经学会了过去的教训。

朝老和其他几个石中人统领者对这些议员的想法一清二楚,一致认为这会是石中人取得社会地位的良机。其主要目的之一,便是国民议会中占领足够数量的席位。

而议员们也对石中人的想法一清二楚,他们的目的便是在保持现状的同时,抗拒石中人系进一步对权力的所求。

“所以,现在,我带着特殊的政治目的,决定对即将奔赴布紫战场的石中人系进行动员。而整个国民议会,倒向我们的议员不过二三。其中只有议长,是我们的坚定支持者,在过去、你不晓得的暗中也多处帮助了我们促成了我方想要的条约。于情于理,我们都需要帮助议长,也需要……议长的帮助。”

“呀,我知道是这样的了。”

心松听罢,一时脑袋里种种想法回荡。他现在不是在想悬圃两种人系的博弈,而是在想朝老是带着什么目的对他说了那么一大通话的。他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朝老见状,便问:

“你是不是想问我更多关于议长的事情。”

心松如释重负地说:

“确是如此。”

这老人的面色始终无喜无悲。这是心松认为朝老过人的地方。他一直觉得朝老的水平还在议长之上,比如朝老比议长更能藏住自己的内心。因为议长的喜怒,他自认为自己遥遥一眼就能看出。譬如现在的议长是快乐的,而数周前被外乡人揭发了布紫的事,它则是大发雷霆的。

那时,石头的光徐徐照亮了人脚下的路,道路的大片阴影便藏在两侧。

“其实……我可能一点都不了解议长。”

朝老打开复生处人行道的门,门漏出一条缝隙,缝隙里天上的缺口漏下的日光。他往后凝望长长廊道的阴影许久,说:

“或者、我从根本上就不可能了解议长。所以你问我,我也无甚能回答你的。”

说罢,他抬起头来,遥遥抬头望向了封闭的术室的位置。

“走吧。”

两人先后出门,门内的世界重掩于一片幽静里。

石廊良久寂寞。躲在廊道阴影里的东西这时才舒展开自己的身体。它圆滚滚的身躯,在人石墙下,沿着凹凸不平的表面,在扫不干净的石屑中往深处滚去。

这里的石头都是极古老的,而这里的生命都叫它感受到恶意。

不过它一点都不紧张。

毕竟它也能死而转生,甚至比石中人的死而转生还要强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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