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2)

他觉得无关痛痒,却会伤人至深。

赫敬定小心翼翼地松了手,带着歉意与虔诚,轻轻地吻上她温热而洁白的手背。

江离一愣。

“你若喜欢他,我也不是不能……”

他喉头一梗,薄唇毫无血色,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做出了无法更退的让步,可最终无法将“拱手让出”四个字说出口。

赫敬定长舒了一口气,微微粗糙的掌心轻抚着江离的脸颊。

细腻而温暖。

和他冰冷的体温形成了鲜明对比。

江离是江家唯一存活的后人,势必要传宗接代,又是鲜活而美丽的生命。

他不过……是死物而已,又是由江离亲手制出的傀儡。

服从、效忠才是理应对主人做的事,而并非像现在这般反抗、伤害、拥抱、亲吻,甚至还产生了拥有并独占主人的混账念头。

偃师与傀儡,如今是一主多傀,能被主人重视便已是恩赐,岂敢独占?

“阿离,”赫敬定的嗓音低沉而喑哑,浓浓的疲惫与不甘回荡在她心上,“或许,我只是你众多过客中最普通的一个。”

江离心头一跳,想抬手揉揉他的狗头。

“可你却是我此生的唯一,我真的做不到……”

他眼眶中的机油滴落在脚下,断断续续,一滴接着一滴,和松软而湿冷的土地融为一体。

傀儡没有眼泪,只能将自己赖以生存的能源流出体外,若是流干了,体内的齿轮便会卡死、生锈,意识仍在,却不能动弹。

他们最多的“死”法,便是在主人有了新的傀儡后逐渐不再被重视。

没有机油供给,永远保持着清醒状态,被迫“长眠”于灰尘与蛛网密布的库房中,再眼睁睁地看着新的兄弟姐妹与自己作伴。

曾经的宠爱,终究只是曾经。

赫敬定的语气格外无助与惶恐,仿佛是无时无刻不担忧着自己会被遗弃的小狗。

“我不会让你走,你是我一个人的!”

他猛地将江离抱在怀里,颔首埋在她颈窝,贪婪地呼吸着生命与爱人的气息,犹如攥着一缕轻烟,稍不留意便会随风四散。

江离忍不住笑得浑身发抖,借此掩盖内心的悸动与震撼。

她不动声色地摸了一把美人的俊脸,只觉得皮子甚是触手滑腻,冰凉透骨,恍若高居九重天的无情神祇,如今却紧紧地抱着自己,梦呓般喃喃着说要她。

“我对脏黄瓜没兴趣,你多虑了,小定子别怕。”

江离被男人强壮有力的臂膀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肋骨也隐隐作痛,但她却没有恼意,反而轻笑着回抱了可怜又可爱的男人。

——我要做一个全天下最厉害的傀儡!

——他要爱我、保护我、不背叛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即便老爹老娘将他收走都不行!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放开他的!

虽然川穹走了,但赫敬定还在。

亲密会伴随着痛苦,她甘之如饴。

若是世间当真有“永远”该多好。

除夕,亥时。

镇远王率领玄机军回城,押送襄王的小队却出了些岔子,竟给了他逃跑的机会。

赫敬定在骏马上闭目养神,不知为何,他兀的睁开了琥珀双眸,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便重新合上了眼。

江离猜到了他的打算。

襄王许归鸿,爱民如子,他不该作为乱臣贼子而死,在史书上留下糟糕的一笔,赫敬定同样敬他是英雄,有意放人走。

至于是否还有别的原因,江离便不得而知了。

她只知道,襄王若卷土重来、东山再起,赫敬定势必会被他率先绞杀。

放虎归山赫敬定敢做,江离可不敢。

她也悄悄地离了队,听着声音一路尾随襄王至荒无人烟之处。

指节上缠绕的傀儡丝蓄势待发之际,前方不远处的襄王突然凄厉地惨叫一声,竟被从头到脚活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血喷了几丈远,浓重的铁锈味呛得江离忍不住咳嗽,一声刚落,危险便接踵而来,她在察觉到敌人逼近之时已经晚了。

那人身形如电、极似鬼魅,逼近之时悄无声息,动作却迅疾如风,一刀捅穿了她的肩!

江离额角的青筋毕露,手掌死死握住刀刃,白嫩的掌心被剌得血肉模糊,几乎是擦着骨头在研磨。

那人一脚踹中她的小腹,江离被生生踢飞了十余丈远,刀脱离了身体,后背却在与结实的巨木相撞时发出了清晰的骨裂声。

她不可抑制地喷了一大口血,全身如同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一般。

不过须臾之间。

“杜若,你还是这么粗鲁。”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相见欢》

三无御姐、战斗狂魔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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