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2)

大祁至今,已有二百七十五年的历史。

与古时的王朝和周边诸多小国相比,大祁的统治者无一例外皆是开国赫氏之后,从未发生过任何父子相残、或兄弟阋墙的悲剧,甚至前所未有地登基过几代女帝。

在他国人看来,这简直难以置信。

历代赫氏帝王无一不是相貌俊美的英杰,琴棋书画、诗乐歌舞皆无比精通,刺杀也从未被得逞过。

除却禁卫守护之严,更重要的是历代帝王精通武艺,无人匹敌。

治国有方,私德无亏。

周边诸国将大祁奉为天恩之域,赫氏帝王也被尊为天子,八方所伏,他们甚至无法从帝王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缺点。

一直延续到十二年前,江家被灭门。

江氏偃师一脉“断绝”后,皇帝便显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暴虐及残忍,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辉煌了两百余年的大祁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疾衰落。

苛捐杂税,各诸侯王群起而争,一众亲王又皆是酒囊饭袋,只有出的、没有进的,天灾人祸以至粮食短缺,许多地方又时而不时地闹瘟疫,民间有人借“侠”的名号趁机作乱生事,乱传谣言致使恐慌……

兴盛之期的大祁自然不会将此视为“危机”,然而如今的大祁,只需小小的一击便能大厦将倾。

若非镇远王赫敬定及时出现,抵挡西域诸国的兵家必争之地——大祁之关隘琅城便注定失守,亡国也是迟早之事。

江离半个月来浑浑噩噩,虽做好了傀儡,却还是总琢磨着赫氏与江氏的纠葛。

越想越可疑,浑身冰凉发抖,连酒葫芦都拿不稳。

“小定子说,今晚会将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她把玩着手里的小铁锤,将最后一块凸出来的铆钉给楔进了傀儡体内。

“那现在便不想了。”

赫翼也是会挑时间出生,凑巧生在了七夕,礼物只能要一份,可怜。

江离啼笑皆非地将做好的傀儡悉数交给了白芷,却无意赴宴,白芷有心留她,她只摆了摆爪子,将酒葫芦里灌满了碧云天后撒丫子便溜出门玩了。

大祁的风气惯是不拘束着男女相会,胆大者私定终生或是干脆木已成舟的不在少数,民风开放剽悍。

恋人们平日里见的次数虽不少,然而在七夕佳节这良辰美景,出来浪的便更多了。

礼法?那是什么东西。

赫敬定约她出门,也不说自己究竟在哪,江离闲来无事,便在街上逛来逛去。

她卸下了眼前的白绸,忽闪着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在众人皆是黑瞳或棕目的人群中格外打眼。

“看什么看,你是皮不想要了,当着老娘的面看别的小姑娘!”

“哎呦轻点!你有脸说我,方才在鹊仙桥直勾勾盯着那男人,恨不得扑上去,老子还活着呢,我那点比不上那撑把破伞的小白脸?”

“我呸——也不照照你自己那德行,人家那是‘丰神俊朗、龙章凤姿’,你算个球!”

一对年轻男女吵吵闹闹地自江离身旁经过,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色貌昳丽如三春之花,在酷热的暑季如送来一阵清风。

路过的男男女女皆被美色晃花了眼,有些甚至惊掉了手中的物什。

鹊仙桥,看来应当是在那了。

江离一路打听鹊仙桥的所在,总算是摸到了路,不紧不慢地走去,忽闻一声清脆的铃铛响,脚步一顿。

这是……翠玉铃?

鼻翼间痒痒的,她双手托了凭空飘落的一朵合欢,还有半张傀儡专用的金丝箔。

她兀自轻笑,双手负在身后,一蹦一跳地朝前走,道:“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翠玉铃在合欢树上无风而舞,此起彼伏的响声像极了老爹最爱的花好月圆,然而却是清角调,比之更为欢快。

鹊仙桥在清宁是有名的观赏之处,备受年轻女子喜爱。尤其是七夕的夜间,许多人会来自放花灯祈福。

站在桥上俯瞰,便见点点萤光及波光粼粼,水面清荷圆举,粉嫩的花与嫩绿的叶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只可惜,江离看不见。

满月的清晖洒落在少女的莹白小脸上,她只需轻轻地捧一缕月光,唇角微勾,便足以令人心动。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天际骤然绽放着一簇又一簇的烟花,周围的人群皆艳羡惊叹,熙熙攘攘地簇拥着看烟花去,男人逆行而来,轻轻地抬起她的掌心,放了一枚玉如意。

“自你入镇远王府的第一日,我便开始亲手雕刻此物,仍不及你的技艺精巧。”

“这些都是你做的?”江离笑眯眯地收下了礼物,“虽然我看不见,但是听得见、嗅得到、更摸得出。”

只要有心便足够。

她猛地垫了脚,凑近赫敬定身旁,双手摸了摸他的脸,嘻嘻笑道:“小定子,我若不是个瞎子,或许便有机会能看见你长什么模样了。”

赫敬定微微俯了身,握着她的手耐心描摹自己脸上的每一寸皮肤,自锐利的鹰目,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后是弧线完美的唇。

“我可以做你的眼睛。”

江离手中的小竹棍被赫敬定轻松地夺走,前者小声地“哎”着要抢回来,却被一把抓了小爪子,耳畔是男人低声含着笑意的话语:“拉着我。”

男人,得寸进尺,给惯的蹬鼻子上脸。

江离冷笑了一声,却难以抑制地沾沾自喜,微扬了下颚,故作傲气地搭了他的手背。

“可仔细着,若是摔了本小姐,拿你是问。”

赫敬定眉目温柔地注视着她的小脸,勾了勾唇角:“遵命。”

主人。

“我五岁以前都在家里看书,后来在不死峰也是终日钻研傀儡道,偶有下山的机会大多是执行杜若交付的任务,或是杀人、或是追踪,没人陪我一起玩。”

江离脸上在笑着,实则声音却微弱了许多。

赫敬定喉头一梗,他不会安慰人,更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有些僵硬地直言直语,道:“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你还真是不会聊天啊!”江离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轻轻推了他一把,嘟囔道:“这种时候你得说……”

小丫头自己哽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更喜欢的话,当即不悦地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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