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拨乱反正,黜昏启圣(1/4)

王世贞一番奇谈怪论后,场面上一时寂然。

朱翊钧走在前头,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要是别人说这话,他立马就得邀请人去泛舟。

这种极似威胁的话一出口,你不坠湖谁坠湖?

问题是,王世贞说这话……反而让朱翊钧摸不着脉络。

王盟主是真有可能信了这种事!

如今,已经不是王世贞年轻的时候了。

王世贞初入仕途的时候,性格狂傲,恃才怠物,政治活动频繁。

在民间,王世贞利用在文坛的影响力,跟李攀龙非法结社。

成立了以“六子”为核心的诗社文盟。

文盟尊卑有序,等级森严,排名列次,王世贞还令人作《六子图》,列六子坐于竹林之间。

凡不服王世贞与李攀龙号令的,轻则降低社内排名,重则开除社籍。

六子之一的谢臻年资既长,性格狷介,对王世贞屡不服从,某次,拒“和《五子诗》”后,王世贞立马就开会将其削名。

哪怕有人说五子不行,王世贞也决意不改。

随后,五子之一的吴国伦,因“阿党伯俊”之事,亦是被王世贞降低社内排名。

《六子图》也跟那幅画一样,随之涂涂改改,有了好几个版本。

同时,王世贞又陆续创作《后五子篇》、《广五子篇》、《续五子篇》,进一步扩大文盟的群体规模。

所谓“才最高,地望最显,声华意气笼盖海内,一时士大夫及山人、词客、衲子、羽流,莫不奔走门下。”

另一方面,王世贞独操文柄,又将其影响力运用于政坛。

王世贞认为“天地间无非史而已”,立志撰写一部明史——文坛盟主要修史,哪怕是野史,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除了书法史、科举史、谥法史这些正经东西之外,自然也少不了大臣们的个人史。

野史都是主观的,王世贞著史,私货更是没少加。

他拿了笔杆子之后,在官场上稍有不合意,立刻就是一篇小作文。

社员盟友们,谁懂啊?

譬如此后的一本《嘉靖以来首辅传》,上揭露严嵩,下抹黑张居正——后世张居正三十二抬大轿的离谱传闻,就是出自王世贞此书。

彼时盛行倒严嵩,王世贞二话不说就是小作文开冲。

屡屡撰文或直接辱骂,或间接阴阳严嵩、严世蕃父子二人。

明着有《袁江流钤山冈当庐江小吏行》、暗里还有传得沸沸扬扬的《金瓶梅》与《鸣凤记》。

严嵩气得七窍生烟。

但是文人之间的雅事,怎么能动怒呢?

无奈之下,严嵩笑脸挨打,直呼批评得对,老夫无则加勉。

此不畏强权之举,替王世贞赚足了清名,年轻一派都视他为偶像。

天下贤士,褎然汇征,可谓如日中天。

可惜的是,严嵩这老狐狸有的是法子。

跟如今张四维情况差不多,严嵩明面不好对这位文坛盟主如何,便转眼就给他父亲坑死了,进言世宗,使下令诛杀。

那没什么好说的,死了父亲,自然得致仕丁忧。

王世贞“哀啕数日,致仕辄归”。

这一败,甚至死了父亲,他的心气立马就丧了。

丁忧结束后,四处低声下气,求爷告奶,一门心思给父亲平反。

不断给徐阶、杨博等大臣写信。

后来先帝登基,同科的张居正水涨船高,王世贞“行次德州,闻张居正入阁”。

眼见有天下大赦的机会,王世贞便给张居正写信攀关系。

一封《上江陵张相公》,开篇就是“不肖世贞衅恶深重,致先人罹于大祸”,可谓诚恳真挚,姿态极低。

后来穆宗果替王父平反。

王世贞无论心里怎么想,反正面上少不得一番千恩万谢。

同时,文坛上其他流派,也开始竞相角逐。

盛相推毂、狎主齐盟。

汪道昆在徽州聚集四方人士,先后创立丰干及白榆社,欲“霸一方,建旗鼓”。

这时候,一度独操文柄,排斥外流的王世贞,不仅没有加以干预,甚至公开迎合汪道昆的侵犯。

写信庆贺说,“歙故未有诗,有之,则汪司马伯玉始。”

可见这一来二去,棱角已然被磨平了。

没了仕途追求,也放弃了文章大事,只好“晚而好佛,又改趣事黄冠”。

什么仕途、什么文学,父亲都被自己害死了,还是礼佛修道罢。

每日诵经修道、参禅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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