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第 290 章(1/1)

乾隆帝沉声说道:“皇后,你是皇后,身为皇子们的嫡母,却将他们视若仇敌,一再地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你可还记得永璜和永璋?你想到他们的时候,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定安亲王永璜,是乾隆帝的庶长子,富察格格所生;循郡王永璋,是乾隆帝的三子,纯惠皇贵妃苏氏所生。乾隆十三年,孝贤皇后薨逝,帝悲怮不已。定安亲王和循郡王却在皇后丧仪上打起了瞌睡,乾隆帝震怒不已,当着宗室和重臣的面怒斥他们为“不忠不孝之子”,直接断了两人争储的资格。

自那一日,定安亲王和循郡王惊惧不已,都得了重病,相继而逝。逝者已矣,乾隆帝丧子之痛远远压过了之前对他们的厌憎,回忆往事也只记得他们的好。因此,当他查阅定安亲王留下的遗书,发现其中别有天机的时候,自然将所有的怒气都指向了始作俑者——继后!

继后说道:“皇上何出此言?不论是定安亲王还是循郡王,臣妾与他们都从未有过交集,何谈伤害他们,更何来良心不安?”

乾隆帝从袖子里掏出定安亲王的遗书,丢到了继后跟前。继后不明所以,捡起来翻看,一眼就看到了“生而有罪,求而不得,一生荒唐”这几个字。继后眼有不屑,觉得定安亲王还真有自知之明。他可不就是因为生母富察英容的罪而被迁怒一生吗?他可不就是想求父母之疼爱,兄弟之友善,却终是落空吗?唯一感受到母爱和兄弟爱的那段时间,还都是缘于她的算计。说起来,他还得感谢她才是!若没有她,他哪来那段快活的时光?

然而,继后往后看的时候,发现这封信背面另有玄机。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不是普通的黑色墨迹,而是带着些褐色,还隐约有着火烤的痕迹。继后定睛一看,顿时有些发晕,“娴额娘”、“甜点”、“三弟”、“迷药”这几个字眼,刺痛了她的眼睛!

乾隆帝注意到了继后的神色变化,冷哼道:“皇后,你终于想起来了是吗?你故意接近永璜,让他视你如母,对你言听计从;你算计着让永璜与永璋交好,让两人吃下了你备的甜点,在孝贤的丧仪上作出那等失仪之事;之后你又将永璜一脚踢开,令他伤心欲绝,一病不起!永璜永璋之逝,都缘你之故!”

继后冷冷看向乾隆帝,不置一词。

乾隆帝生气地砸了一个茶盏到继后跟前,恨恨地说道:“皇后,辉发那拉英容!你真真与富察英容一样,都是蛇蝎心肠!不,你比富察英容更甚!富察英容坏了孝贤的身子,害了朕和孝贤的第一个孩儿。而你,你自己数数,害了朕多少孩子!”

继后突然笑起来,不作辩驳,而是执著于乾隆帝的称呼上,说道:“皇上,您怎么唤臣妾‘英容’了?您不是赐了臣妾新的名字‘宛清’吗?”

乾隆帝怒道:“你也配叫‘宛清’?辉发那拉英容,你与富察英容名字相同,长相有三分相似,而这恶毒心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朕早该提防你的,朕怎么会允你这样的恶妇伴在朕身侧!”

继后淡笑着说道:“皇上,‘宛清’这个名字,您要收回就收回吧,臣妾早就不想要了。宛清?呵,宛若清宁?您赐臣妾这个名字,真的不是在折辱臣妾吗?做孝贤皇后的替代品?臣妾不稀罕!”清宁,正是孝贤皇后的闺名。

乾隆帝痛心地说道:“朕赐你‘宛清’这个名字,是看重于你,希望你能像孝贤一样,与朕相敬如宾,长长久久。可你,却实实在在地辜负了朕!”

继后说道:“臣妾宁愿不要您的这份看重!”

乾隆帝阖眼,说道:“皇后,永璜的遗书摆在面前,你无可抵赖;那两个西巷宫人,令贵妃和庆妃也早有查问过,如今不过是再细查一番,免有遗漏;另有舒妃、愉妃、忻妃、李太医之证词。证据凿凿,你总不能他们都是在污蔑你吧?皇后,你可认罪?”

陆簪缨补充道:“还有容嬷嬷,她是皇后娘娘宫里的管事嬷嬷,肯定经手了不知多少恶毒之事。让慎行司好好拷问,她那里肯定能吐露出很多东西。皇后娘娘之罪,板上钉钉,您就算不承认,也否认不了这些事实!”

魏妍看向继后,说道:“臣妾也补充一点。皇后娘娘,臣妾一直在怀疑,纯惠皇贵妃志大才疏,并不是心思缜密之人,她是如何知晓不该知道的那些事情?七阿哥犯病时,她又何来那么大的能耐,能让那么多人拦着臣妾不许求医?太医院也空无一人?纯惠皇贵妃临逝的那一年,又为何变得那么奇怪,所做所为极为出格?这些,想来都是您的手笔吧?”

面对众人的指认,继后面上竟是一派详和之态,淡然地说道:“皇上,事已至此,臣妾无话可说。那您打算如何处置臣妾呢?臣妾若是没猜错的话,早在两年前,您就已经疑上臣妾了吧?为何拖到现在,才聚集了这么多人,来问责臣妾?”

乾隆帝不语。从头到尾都在震惊的太后终于缓了过来,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继后,说道:“皇后,你竟然……竟然……哀家待你不薄啊,你怎么那么狠心,害了哀家那么多孙儿!”

继后并不理会太后,而是对着乾隆帝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因为臣妾是皇后,是您亲自下了圣旨封的皇后。家丑不可外扬,宫中这些事,也不可为外人道。您不会公布这些事,您也不会用这些来给臣妾定罪,否则,您不是在告诉全天下,您识人不清,封了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做皇后吗?您是那么地骄傲,那么地伟大,样样精通,自觉十全之人,怎么能允许身上有这样的污点?让后人提起来,提到您的时候,用上‘糊涂’、‘荒唐’的字眼?”

乾隆帝脸色铁青。

继后继续说道:“您担心臣妾伤害其他阿哥们,特别是孝贤皇后留下的那个被您视若至宝的七阿哥!臣妾虽然不懂是什么原因,章佳氏只做了七阿哥的侧福晋,做嫡福晋不是更能让臣妾放松警惕吗?总之,您故意一方面在宫里纵着臣妾,一方面在朝里重用着臣妾家人,可实际上,这些都是假象吧?您一直想着,怎么名正言顺,又不累自身威名地收拾了臣妾吧?”

乾隆帝说道:“你罪该万死。辉发那拉氏族人,亦会受你所累。你的父兄,在任上多有贪污;你的侄甥,仗着你的势作威作福。此事了后,朕会将他们一一问罪,绝不轻饶。”

继后说道:“随您。臣妾这些家人族人,待臣妾也并没有多好过。他们靠着臣妾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如今就算付出些代价,那也是应得的。”

乾隆帝说道:“皇后,你很了解朕。但是你有一句话说错了,为了大清基业的后继有人,朕的声名算得了什么?朕近日已经想通,不惜代价,朕也要想尽办法,废了你!”

继后面色微变。魏妍也惊讶地看向乾隆帝。若早如此,也不必拖上这许久了。

然而正在此时,愉妃大步上前,趁继后不备散了她的两把头,乌黑的长发直直地垂落腰间。她抄起袖中一把小小的绣花小剪,对着那长发就是咔嚓几下,一瞬间,或长或短的断发就落了一地。

愉妃跪下,颤抖着声音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无故断发,是为诅咒您和太后娘娘,大为不吉。此举不忠不孝,不敬不贤,中宫之位,皇后娘娘不可再居之!另臣妾曾替皇后娘娘做过不少违心之事,自知罪孽深重,愿余生居于景阳宫小佛堂忏悔祈福,终生不得出,还请皇上不要追责五阿哥不知之过!”

满人习俗,无故不可剪发。大清皇室,剪发之俗更为严苛。只有皇上、皇太后驾崩时,后妃才可剪发。乾隆帝和太后身体尚好,皇后断了发,无疑是不详之召。

愉妃强行断了继后头发,正是替乾隆帝找了一个发落继后的理由。但她也知此举招了大忌讳,因而自请责罚。

乾隆帝深深地看了愉妃一眼,说道:“准。”

再转向继后,说道:“朕此次南巡,皇后性情忽改常。及至杭州,行为尤其乖违,不孝太后,不慈儿女,更作出断发诅咒之事,应即刻废黜。然皇后册立多年,前未有过失德之事,朕心有不忍,故而保留其封号,只尽数收回其册宝,娴妃一份、娴贵妃一份、娴皇贵妃一份、皇后一份!”

继后有些恍然地望向愉妃。一向老实乖顺的愉妃对着她呵呵一笑,眼里俱是解脱:“皇后娘娘,五阿哥终于有了儿子,他后继有人了,臣妾已经什么都不怕了呢。”

继后站直了身子,用手指梳顺了只到肩部的头发,盘了个简易的小两把头,又理了理身上的碎发,保持着无可挑剔的庄重仪态,微微上前两步,对着乾隆帝行了个大礼,说道:“臣妾谢主隆恩。”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明天正文大结局。之后还有几章番外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