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白驹千年 钟离入定(2/2)

曾经,他十年梦回,都是郢都城墙自刎的一幕。而后,他遇到了一人,那人送了他一场杏花雨的梦,替换了十年的噩梦,千百年的夜里陪着他。

柳楠郢抬手,用法力轻轻将石棺的盖子合上了,伴随着石板相撞“咚”的一声,柳楠郢将郢都的梦和杏花雨的梦一起埋葬了。

一千年间,夜夜梦里的一袭青衣,一场杏花雨……

只道相思无尽处,缘浅从来不由人。

*

二十年后,迷沱山川。

又一个春初时节,白雪似嫌春色晚,穿过腊梅作飞花。

柳楠郢正站在飞瀑弦月阁的楼上,轻扇着他的云鹤扇,望着楼下一片纵横交错的石板铺就的空地,一共三百二十四块石板,刚好是棋盘的模样。这巨大的棋盘上,零落的布着黑白两色的石凳,恰与地面的石板拼成了一幅巨大的棋盘。

柳楠郢翻手用云鹤扇轻扇一下,一阵风从他衣袖间飘来,推动一个黑石凳的‘黑子’顺着纵横,朝着北边走了一步。

“阿楠,陵游和尚最近新收了一个弟子,据说是罕黑族首领的儿子。”说话的是一个黄衣少年,眉眼细长,白面粉唇,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头上梳着的两个抓髻上各绑着一条淡黄色的丝带,看起来稚嫩可爱的紧。他走上楼来,站在柳楠郢的身后。

“庭云来了啊。我知道,我正在和他下棋。”棋盘上一个白石凳的‘白子’挪动了一步。柳楠郢未曾回头,似是不想被打扰,说完这句,他看着白子沉思了半刻。

他将折扇聚拢,拿在手中,用手背轻托着白玉无瑕的脸庞,千百年斗转星移,可确未在他的颜上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那双眉眼,剑眉星目,坚毅无比,更具英气。忽的,那双眉眼微微上挑了一下,柳楠郢“嗖”的一下将云鹤扇抛出。

扇风吹过,推动着棋盘上的黑子以退为进,封死了一片白子的生路。

他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得意的神色,抬手一挥,将云鹤扇招回,对着扇子说道:“师侄,承让了。”

与柳楠郢通过云鹤扇开启迷沱棋局,隔空下棋的人,唤作元无咎,是此时人间一个名叫襄郡的地方,兴起的游牧部落罕黑族首领的小儿子。

只听云鹤扇里传来了元无咎的声音:“师叔这步棋走的出神入化。无咎甘拜下风。不知师叔何时来襄郡一见?”

柳楠郢道:“你今日唤我,不会只为了同我下一场棋吧,有何事,不妨直说。”

“襄郡之南,有座青冥山,往年杏花二月开,十日花开,十日生叶,今年可是奇了,花已开上月余,此等盛景,人间难得。不知师叔何时来襄郡瞧上一瞧?”

柳楠郢心想,二师兄陵游和尚以前只是对药石和名剑有些痴,怎的现在脑子也痴成这样了,收了个如此拐弯抹角,油嘴滑舌的徒弟。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徒弟,索性挑开了讲,让这年轻人也磊落些:“你师傅让你找我,赏花么?我们师兄弟二人,此前二十年未曾见面,这花嘛,不赏也罢。”

扇中传来年轻人的笑声:“师叔莫要生气。我师父说江山社稷,行军布阵,师叔擅长,让我来请教。”

柳楠郢仍是不接那杏花的问题,等着他自己交待,冷冷一笑:“我一个亡城的封君,懂什么江山社稷,好笑!”

元无咎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语调,满是诚心诚意,正言道:“师叔,青冥山,许是着了妖道,生了邪祟。”

“为何你师父不帮忙?”

“我师父最近在炼一个丹药,说起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出关。他说二十年后能重遇你,就是你想认他这个师兄,让我找你,看在你们的情分上,你会帮我的。”元无咎说道。

原来柳楠郢这二十年间一直在暗中调查他的两个师兄,云湖道人和陵游和尚。

云湖道人在归云山庄建了一个千世台,专心修道著书。

陵游和尚一心收集名剑和药石。

都无任何不轨之处。

他思前想后,二十年的考验,也该放下戒心了,也许是自己想的不对,是时候见上一见了。若他想藏着,他的两位师兄是如何也找不到他的。

他让云白鹤给两位师兄带去了信笺,告知开启迷沱棋局联系的出口。以便有需要的时候,互通有无。

而不过几日,元无咎就开启了迷沱棋局,找到了他,是以有今日的对弈棋局。

柳楠郢道:“以后同师叔说人话,不必如此拐弯抹角。三日后,青冥山见。”说罢,五指流转,将云鹤扇中的法力收回,关上了迷沱棋局。

柳楠郢回过头来对着那个叫做阳庭云的少年说道:“你怎知陵游师兄收了新弟子?”

阳庭云不过十五岁,且看起来一副心智不全的样子,他坏坏的笑了笑:“师兄,我错了。”

柳楠郢板着脸,满是严肃:“错哪了?”

阳庭云低下头,小声说:“我不该瞒着你,附在兵器上,去人间玩。”

柳楠郢谈了口气,道:“除了师父和我,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在我没搞清楚事情之前,你不要出现在他们身边。且你现在只在迷沱山川里才能修得人形,出了这境,就只是个剑灵,很容易被人收了去的。你不想要命了?”

阳庭云拉了拉岑清垅的衣袖,委屈的说道:“阿楠,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柳楠郢道:“我要去趟青冥山,你好生去不雨林里修炼化经吧。”说罢施法将迷沱山川的结界加固了一层,以确保庭云不会再跑出去了。

柳楠郢打开云鹤扇,开启迷沱棋局,一阵清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