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9章(1/1)

返回器湾城的路上金枝掀开车帘的一角,看了眼阿城正在打探消息的对象,是各州郡跑场子卖艺的戏班子,这支队伍隶属于乐籍,身份虽然低等了些,但是出入场所,上到高门府邸,下到喧闹街市,打探消息却是极为灵通。

阿城往班主手里头塞了一锭银子,才压低了嗓子问道:“我听说一直以来管理器湾城的徐知府高升后赶赴徐州上任,如今是他的下属何通判在代理城中事务?”

班主掂量了一下银子,十分上道也不追问缘由,将他知道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小哥怕是消息过时了,何通判没做城中管事几日,就不知所踪,而且提拔何通判的丞相大人据说也早早离开了器湾城,现如今城里的一把手是徐知府的另外一位下属李同知。”

李同知?阿城面不改色又继续问道:“我听说器湾城换管事的如同换衣服,是因为几方朝堂势力碰撞后的结果,曾经的徐知府是宁王的人,后来的何通判是卫丞相的人,那这李同知难道是宁王收回器湾城留下的后手?”

班主摆摆手:“不是,你猜错啦,这李同知的靠山据说是京城里的一位高官,至于是哪一位官员就不是我这个层面能够知晓的了。”

金枝听了心底一沉,京城的高官,卫祈轩的官职乃是齐国百官之首,在京城能压他一头的怕是只有至尊的陛下了,看来是陛下身后的太后与宁王联手的结果。

阿城对于器湾城的格局大致了解了,心底有谱,又拐了弯套着话:“我看班主神色匆匆,不知是否当问,你们这么大的戏班子怎么就在此时离开了器湾城,可是城里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这番话问得直白,班主也不恼,呵呵笑了下,特意压低声音道:“倒不是闯了祸出城避难这档事,而是我们戏班子的耳力好,小哥应该晓得我们这行跑江湖的规矩,一有点风吹草动收到消息就知器湾城里将要变天,戏班子里都是些三教九流的聚集地,也不敢沾染大人物的事,所以赶紧卷铺盖走人,走南闯北都是混口饭吃,哪座城都有饭,没必要留在此地冒险,你说是不?”

班主看起来倒是个明白人,有啥说啥不加掩饰,阿城晓得能问的都得到了答复,也就拱手道:“多谢班主相告,天南地北,有缘再会。”

班主翻身坐回马车,看了眼金枝坐的车厢,善意道:“小哥独自一人护送女眷,进城还是小心为好,城里如今乱糟糟的,官府里无人管束,这会小兵们不好惹。”

阿城目光闪烁,回道:“多谢。”

戏班子的车队渐行渐远,坐在班主身边的徒弟忽然看了眼逐渐离去的马车,附在班主耳边道:“师父,这可是个肥羊,你怎么就放过了?”

班主一巴掌拍在徒弟后脑勺,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深浅的东西,这辆马车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小心没命享受,还有,即然金盆洗手了,就别再动歪脑筋,安安分分唱你的戏,知道没?”

徒弟被揍了,依旧笑脸相迎,只是目光随意撇了一眼远去的马车,似有意地追问道:“就赶马的小哥一个人是练家子,马车里坐着一名不会功夫的女子,不至于吧?”

班主呸了下,呲牙裂嘴道:“听息辨人倒是学的半吊子,马车里坐的确实是一名不会功夫的女子,但是我且问你,你看赶马的小哥多大岁数?”

忆起阿城,徒弟沉吟片刻:“二十出头吧?”

班主略带嘲讽地笑了下:“那小哥跳马车时的下盘你看见了?扎扎实实的,我特意瞄了眼小哥递银子给我时的右手,那层茧不止掌心里有,指尖也有,这种人绝不止混迹江湖那么简单,看着指尖起茧的位置不是练习弓箭造成的,估计是常年练习暗器的结果,若是江湖中人的话,出身自然是杀手,可他赶马护送的是一名不会武功的女子,那小哥的身份不言而喻,是名贴身护卫之类。”

徒弟不傻,经一提点,立时猜到:“哦?二十出头身手如此了得的护卫,可不是寻常人家养的起的,那马车里的女子身份?岂不是......”

见徒弟差点没闪着舌头,满脸惊诧,班主轻哼一声:“怎么,知道厉害了?马车内的贵人我们可惹不起,是个马蜂窝。”

徒弟忙点头,拍起马屁:“是,是,还是师父眼力好!只看了一眼,就推测出那么多,真是厉害。”

班主一摆手制止:“得了,你少给我灌迷汤,我还不晓得你的花花肠子。”叹了口气,又嘀咕了句:“还好大伙出城早,要不然真要被卷进这场人祸里去,朝中大人物都在器湾城,捏死我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徒弟十分好奇道:“师父,你说那马车里的女子是何身份呢?”

班主看了眼徒弟,见他一脸求知欲,并无半点虚假,才道:“刚才那女子伸手撩帘子时,我观她春葱玉指如兰花,想必年纪轻轻养在深闺,能得这一等一的死士为护卫,如今器湾城中对得上岁数又身居高位的贵妇,我估计也就那么一位对得上号。”

徒弟啊了一声,指着班主张大了嘴,仿佛久久不能平静,半晌,才道:“谁啊?”

班主狠狠刮了下徒弟的后背,怒骂道:“看你装,看你能装到几时。”

哎哟,徒弟一阵怪叫,求饶:“别,别打了师父,你那手使的都是寸劲,徒弟皮薄,还要登台唱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班主似乎不解气,又刮了两下:“整日里不学无术,辱了我这张老脸,连羊是肥是瘦都分不清,还想学人家宰羊,到时候别被羊踩死就算幸运了。”

徒弟被揍的不服气,揉了揉发疼的后背,垂头低语:“我也不是想亲自动手,就想着若是肥羊,禀告器湾城里的官老爷,可以捞一比赏金罢了。”

班主制止了他的异想天开:“怎么,现在知道那女子是丞相夫人,你还敢趟浑水?那不是找死?你自己找死,可别连累你师父,我还想多活几年。”

徒弟叹了口气:“不敢,扶了傀儡小皇帝上位的丞相大人,我可没胆动他的女人,想想都觉得可怕。”

师父食指抵在唇上,噤声:“瞎说什么,外戚专权各朝都有,又不是头一遭,岂是你能妄议的,外人听了去,小心你的脑袋搬家。”

徒弟捂着脖子,苦瓜脸:“别,我还想侍奉师父几年呢。”

金枝见官道上静悄悄的,隔着车帘问道:“阿城,本郡主见你刚才问那班主的话,好些都是点到为止,可他答的十分妥帖,也不见掩藏,难道江湖中人都是这般好说话?”

阿城解释:“夫人没看见奴才下车时,特意亮了下盘威慑了班主,他是跑江湖的,这里荒郊野外,奴才也怕他起了歹念,不过后来看那班主却是个明白人,话里话外都说的清楚,还提醒我们多加小心,倒是个不错的江湖人。”

金枝想起班主最后一句话,不免皱眉:“那班主隔着车帘如何晓得本郡主是名女子?”

阿城沉默了会,才道:“那班主估计会听息辨人,不是个简单的卖艺人,好在,没有起歹念,多生事端。”

金枝想起路过的戏班子好几辆车子装载的行李与人,秩序井然听候那名班主差遣的样子,也觉得那名班主面上乐呵呵地,却不是个好惹的家伙:“你说的对,江湖中人确实不简单,看来以前是本郡主将下九流的人轻看了。”

阿城哑然失笑:“三教九流的人打探消息极为灵通,不过却不是每个人都像刚才那位班主一样有眼力,只能说我们运气好,正好打探到了需要的消息。”

金枝点头,又问道:“相爷现如今离开了器湾城,那我们要到哪去寻他?”

阿城宽慰她道:“高先在路上留了暗卫的特殊记号,我们一路寻去,看看最终指向哪里,他们应该比我们早知道主子离开器湾城,不会进城扑空。”

金枝心底焦虑,思绪却不敢乱:“相爷不会轻易离开器湾城,现如今离开了,必定出了大事。”忽然忆起同卫祈轩离别时那一夜他说的话,忙道:“你抄小道转向回京的路,他定是赶回京城去了。”

阿城皱眉:“回京?”

金枝手里紧紧揪着手帕,呢喃:“回京的路上,指不定多少太后派来的人马等着伏击他,他身边的暗卫人数又不多,如何能够抵挡得了?”

阿城生怕金枝忧虑于心,对腹中胎儿不好,忙道:“夫人放心,留在主子身边的暗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们定会护主子周全,再说,高先他们也赶去了,到时候汇合上主子,太后即便派来再多的杀手,也无济于事。”

金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