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烤栗榛(2/2)

两人好似这样静静的待了许多时候,元郎过来添茶的时候,李玄玄侧首看了一眼宋清尘,他竟然还在细细的拨着栗子仁上的紫色薄衣,精细的感觉似在雕琢着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忽让她想起那日在西市,他在陶师傅家里画瓷器的样子。

“阿蒙。”

“嗯?”

“你……你不必如此的。”

他才放下手中栗子,看着李玄玄,“什么?”

“不必因你诓我,说你是陈远蒙,而觉得亏欠我。我已知道春闱放榜日的事情,人生在世,无奈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怨你。你也不必这般讨好我。”言外之意,你已经很惨了,我就不落井下石了。

这句话如冷水兜头泼下,在宋清尘心里,两人若过了“陈远蒙”这个假名字的坎儿,应该冰释前嫌,即便不会到春岸楼他强吻她的那种关系,起码回到上年重阳节那晚,牵手拥抱,互诉衷肠,比知己起码要更有男女之情一点的阶段。可李玄玄这话,似将过往抛去了,他心下有些难过,“我不是讨好你,我……我只是想对你好些……”

李玄玄觉得他这样的人,那手应该是提笔写诗,挥手成画,不该仍似从前“阿蒙”那般,为她剥果摘花,做些杂事。“你不必如此的,我来扬州,多得宋公照料,南楼这里的安排我很是满意了。且,我当初来扬州也只是看看……看看,而已,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走了。”她想着宽澈还小,兰娘来不得扬州,不若早些将绿珠带回长安,让他们姐妹团聚。且父王的墓地差不多完工了,待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她要去陇右,将父王的“带回来”,不让他独自在边寒之地孤单。

宋清尘听得“看看”二字,心中有了一丝念想,本想问问她,你要“看看什么”,可听她要走,一下着急起来。他只想把她留在身边,“你前几日不是要买浮生酒肆?我不容易说服我阿翁,待寻了地契,找人做了画押遍可,我才将此事安顿好,你不能这样耍我。”

“宋公同意了?”李玄玄当日是有此想,觉得若是在扬州留处宅在,以后长安冬寒之时,就南下扬州别院,也是不错。可那日在院中细看,游鱼细石,假山池沼,无一处不用心,即便是养花的石槽都各个不一样,显而易见是主人细心挑选照料的,她只是一问,未觉得能成。却不想,宋公居然答应了。

“嗯,我好不容易才说服阿翁。那院子……”他寻思,若是自己说,那是阿翁和阿婆定情的婚宅,她必不肯要的。

“那院子怎么了?”

“那院子就是有些贵。”宋清尘自打初遇李玄玄,谎话张嘴就来之后,每次临时胡诌,简直如有神助。

“嗯,我手中还有些金子,可以做定金。稍后我去信让小宽拿金银去柜坊,折凭证出来,这样宋公可以在扬州的这号柜坊将银钱取出来。”

“好,这事我速速去办。”宋清尘心里闪过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暂且将她留在身边了。

李玄玄看了宋清尘几眼,都没想好是否要开口。她在纠结,此前所想的事情,要不要同宋清尘说,犹豫再三,似没有别人可以相信,虽然这样想来有些悲哀,但好似就是如此,此间,她最可以信赖的人,竟只有宋清尘。

宋清尘将李玄玄的犹豫,尽收眼底,“你有事情想问我?”

“嗯。”

“为何如此犹豫?”

“你,为何要买绿珠?”李玄玄问道。

宋清尘竟不知如何回答,那日信口胡诌说阿翁喜欢听琵琶,已经被公主识破。

李玄玄见他表情,想来这事他必逃不开,不若两人开诚布公,看看可否能将其中谜底解开,起码她看来,两人所处局面,是友非敌。“元郎,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把门窗关上。”

“是。”元郎瞧了一圈回来,关好门窗,站到李玄玄边上,“公主,没人。”

李玄玄望向宋清尘,眼中尽是冷静,可眸光里蕴含了熹微的期许,“当日,你我被困在第四重楼的花船上,莫陆离和绿珠乘小舟离去。我早先就觉得这事蹊跷,吩咐元郎去跟。”她又看着元郎说道:“你且将那日跟着莫陆离之后看到的,一五一十同宋公子讲。”

“是。”元郎将那日所见细细道来:“早前陪同公主来扬州的一行人,乔大他们,来扬州是与莫公子汇合的,他们应该都是太子殿下的人。而这绿珠是十皇子的人。那日两人在花船上,是等一个叫做巴彦的人,可是因公主和宋公子打草惊蛇,那人没来。”

宋清尘惊讶,他万没想到,李玄玄已经发现其中有问题,他仍在犹豫。

李玄玄说道:“虽说事有凑巧,可是没这么巧的。送我入扬州的人是金吾卫翟萧派的,太子授意的,是不是他们就是先一步到扬州候着莫陆离?那日你说春岸楼是王家的,绿珠能得到你和莫陆离的青睐,应该不单单是图她美色。这不难往后想,王家是淑妃母族,那绿珠应该是十皇子的人。显然,你、莫陆离、绿珠并不是一路,你们应该是三路人马,奔着一个事情而来?是什么事情?你背后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