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旧臣(2/2)

萧衡在栏杆上放下兔子后,又对顾乔俯身行了个拱手礼:“二公子素来喜食国子监膳房的桂花糕,早前吩咐做了,眼下时间不早得去取了,小人就先告辞了。”

萧衡礼貌招呼了一声便转身下了后廊,轻质白色的衣袂扫过台阶时,带起了一层同样莹白的碎雪。

顾乔看着阳光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栏杆上的这只雪兔,突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嘴角不自知地笑了一下。

“你管我。”

*

萧衡自国子监膳房出来后便换上了一身宦官服。

整座大宋皇宫依山而建,又分内苑与外苑。外苑便是国子监所在,朝廷议会,群臣宫宴皆属于此,除了宫中皇子公主,朝臣与官眷在外苑中出入的规矩也都不算森严。内苑之中是皇帝与后妃居所,外臣无诏无引擅长者是为重罪。内外两苑之间出入口,皆有侍卫日夜巡查。

而每日申时三刻,侍卫换班交接之时,便是萧衡唯一的机会。他轻功极好,避过侍卫的片刻的视线并不算难,随后绕过后墙,翻身而入。

此次入内苑,他的目的是太子沈渊的端本宫。

沈渊此时并不在端本宫中,只有闲暇的宫人偶尔出入。萧衡在角落等待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了要找的人。

那是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宦官,正小心地捧着沈渊的一套**袍,和宫人门笑着招呼了一声便出了宫门。萧衡见机跟在起身后,趁无人之际骤然上前,一手捂住了他的嘴,一手在他脖子上狠批了一掌。

宦官只惊恐地“唔”了一声便失去了意识,萧衡将他拖进了一条清冷废弃的宫院中。

等了不多久,萧衡便没了耐心,打了一口井水泼在了宦官的脸上。冰冷的刺激让宦官缓缓地醒转了过来,他堪堪挣扎着起了身,却又在看清眼前绑他的凶徒容貌的下一瞬,双腿发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陛……陛下?”宦官满面惊恐地看着萧衡,“不,你不是陛下,你是……五皇子?”

“他们刚刚叫你什么?怀福?”萧衡坐在井边,面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陈副将?”

“五皇子?是你么?你……你没死……你都长这么大了?”陈敬之颤抖哽咽着望着萧衡,泪如决堤。

“这些年你这宋太子身边,过得可还安逸?”

陈敬之跪在萧衡身前,闻言后更是泣不成声,痛苦地伏在了地上:“残缺之人,苟且偷生,生不如死……”

“好一个生不如死。只是云山关外被坑杀的那二十万楚军冤魂,可没机会体验这所谓的生不如**。”

“当年楚国已至绝境,再无力回圜。是我贪生怕死,才做了宋国降臣……”陈敬之浊泪纵横皱纹如壑,痛苦地捶着地。

萧衡平静地看着他,随后从井边站起身,蹲在陈敬之身前,抓起了他的肩。

“陈副将,我不怪你。当年元帝背信弃义恩将仇报,屠我楚国二十万将士,侵我楚国数半疆土,杀我萧氏几乎全族。如今元帝在上京高枕无忧,宋国一派升平,萧义山在郢都鸠占鹊巢,楚国民不聊生。陈副将!你甘心吗?!”

“可木已成舟,万般已定,五皇子殿下,您又能如何呢!我又能如何呢!”

“谁说的万般已定?”萧衡再一次紧掐着陈敬之的肩,眼眶微红,虽极力克制着声音放低,却几乎是字字咬牙道:

“我还活着,谁敢说万般已定?我是从萧氏皇族的尸体堆里爬出来活下来的,我母亲把我压在怀下,断气前都还在对我不断重复着八个字——保全性命,以期复国!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永远永远,不可能忘掉这八个字。总有一日,我要重新带着楚国铁骑踏进上京,沈家,陆家,顾家……这些人一个我都不会放过,我要让他们全族祭慰我萧氏亡魂。”

“五皇子殿下……”

萧衡拍了拍他的肩,直了身子转头背过去长呼了一口气:“对了,那年破城之后,不只我活着。李善也活着,韩青也活着,还有……毓明。”

“什么?”陈敬之忽然间睁大了眼。

“陈毓明。你的儿子被救下了,如今在云关山,韩青手下,和我做着同样的事。”

陈敬之颤抖着闭上了眼,沉默了须臾,随后又抹了脸上的泪,直直跪在萧衡身前,向他俯身磕了个头:

“五皇子殿下,当年未能追随先帝殉国,苟且偷生,我已追悔半生。如今若您真要孤注一掷,那老臣愿意,为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不需你肝脑涂地,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五殿下,您尽管问。”

“韩烈将军当年被俘,元帝将他关在哪了?”

“这,这我确实听说过。韩将军用兵如神当世无二,一人可抵万夫之勇,当年若不是奸人陷害,他断不会被俘。元帝这些年来一直舍不得杀他,想逼他归降。可我并不知他们将他关在哪了……”

萧衡皱了皱眉。

“不过有人知道,太子沈渊他知道。他一定也去看过韩将军的!给我点时间,我定能查出来……”

“沈渊父子有什么动静,你都要一一记下来。”

“是。”

“还有,顾甲山有二女,三女名叫顾嫣,五女名叫顾乔,她们和沈渊是什么关系?”

“顾嫣……我略有听说,腊八宫宴,太子曾为这二人出面解围,似乎颇为偏爱。”

“知道了。凡所相关,再多留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