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得偿所愿(1/2)

宁迟迟再次醒来,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沈宸妃。她手撑着额头守在床榻边不住点头打瞌睡,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青色,脸色苍白憔悴。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睁开了眼睛。

“老天保佑,你终于醒了。”她惊喜地开口,声音暗哑。

宁迟迟动了动手脚,发现动弹不得,全身上下被纱布裹成了个粽子,又痒又痛非常难受。她轻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你已昏迷了两天两夜。”沈宸妃眼睛又开始湿润,早上还活蹦乱跳出去的人,最后被府衙差役找到送进宫,气若游丝满身的伤不说,脸也被烟火熏得漆黑。

要不是面部轮廓还能认出来,她怎么都不肯相信眼前如破烂布偶一般的人,是先前那个娇艳如花的小姑娘。

她端起案几上的药碗,试了试温热后道:“太医已经来诊治过,说身上的伤抹了药之后会有些痒,不过你千万要忍住,不能去挠,防着以后会结疤。”

太医原话说宁迟迟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肯定会留下疤痕。沈宸妃想起用布巾替她擦洗身子上血迹时所见的景象,她肌肤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没有鞭痕的地方也青青紫紫,又心如刀绞。

她不过才及笄的一个小姑娘,以后身上留下如此多难看的疤痕,她又那么爱美,找夫君也要找好看的......

宁迟迟不关心什么疤痕不疤痕,沈三当家早说过她没有伤到筋骨,皮外伤只是痛一痛难受一下,她担心的是自己睡了两天,对外面形势现在一无所知。

她急急地问道:“阿圆呢?”

沈宸妃安慰她道:“阿圆也已医治过,跟你一样现在躺在床上养伤,有宫女在照看她,你且放心。来,先吃药吧,仔细等会凉了。”

宁迟迟看着沈宸妃忧心的神色,只得按耐住心中的焦急,乖巧地喝完药漱过口,歉意地道:“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沈宸妃怜惜地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你都是为了我出头,才与杨淑妃起了冲突,吴王护短,他......”

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挥手斥退屋内的宫女嬷嬷,才继续低声说道:“他生性残暴,王府里经常有下人被打死抬出来。皇上以前给他指了两门亲,第一个赐婚圣旨下去后的次日,姑娘就干脆上吊死了。

后面一个得到圣旨没几日,突然发了疯,自己绞光了头发出家去做了姑子,当晚在尼姑庵里就没了,听说死的时候,全身上下没一处好肉。

皇上他......,姑娘的家人得了加官进爵,也就没有再闹。当初我看到你被府衙的人送进来,我......”

沈宸妃又泣不成声,宁迟迟倒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吴王如此残暴,肯定早有御史参揍。

可他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古到今她都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公道。

“京城那处宅子是吴王的私宅,除了你之外,府衙的人又在里面找到了几个被关押起来,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姑娘,其中一个还有了几个月身孕。

那些姑娘当众指认出了是吴王行凶,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都瞧在了眼里,现在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宁迟迟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吴王打死几个人在上位者眼里不算什么,皇上先前护着他,现在想护可没有那么容易。

关键是她把吴王送到了赵王手里,如果赵王不是太蠢,绝对会抓住这个时机大做文章。

“现今吴王下落不明,御史都在参揍他残暴草菅人命,皇上又病了一场。”沈宸妃掖了掖她的被褥,柔声道:“你先歇息一阵,皇上只怕等会又要来问你。”

皇上现在还没有找到吴王,赵王既然瞒着,他肯定已死在了赵王的手里,藏活人不易,处理死人可就再简单不过了,看来赵王也是个狠人。

宁迟迟哪里睡得着,且现在还不是歇息的时候,不然她的打就白挨了。

“我睡不着。”宁迟迟抽噎了下,垂下眼眸低低地道:“我怕。”

沈宸妃见她头上包裹着纱布,显得小脸更楚楚可怜,大眼睛里都是惊惶。她先前在山上自由自在惯了,进京不过短短时日,差点连小命都差点没了。

“我去求着皇上,等你伤养好之后,立即让你大婚嫁进定国公府,不用再留在宫里。”

沈宸妃说着说着,嘴里苦意开始蔓延,大户人家后宅阴私之事比比皆是,就算她万事不管,在宫里也听到过许多。

宁迟迟心中暗叹,沈宸妃终是后宅妇人,能想到最好保护她的方式也只能是亲事。

她像是才记起来,着急忙慌问道:“我的金簪呢?文显送了我一根好值钱的金簪,这表明他看上了我对吧?你不知道,文显长得可好看了,比天上的仙子还要好看。他就这么看着我......”

她神情得意,伸出手指比着簪子的粗细,又学着文显的神情语气道:“你没有读过书粗鄙不堪,不过不用出来待客,也没有什么关系。

以后生了孩子抱到阿娘跟前去养着,只用伺候好公婆夫君,管好妾室就够了。他真好,我嫁进去后的日子已替我安排得明明白白。”

沈宸妃神色淡下来,常年温婉的面容上,此刻是说不出的愤怒。

定国公府如此轻贱宁迟迟,还未成亲就敢直接说出让她一辈子关在后宅出不得门的打算,她这哪里是成亲嫁人,这是在下永远出不来的大狱。

可怜她不懂这些大户后宅的弯弯绕绕,还傻傻以为对方在替她着想,如就这样嫁进去,只怕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对这个从小就抛下的女儿,沈宸妃开始见到她时感情非常复杂。尴尬有,歉意有,最多的是手足无措。

以为她会恨自己,没曾想她根本没有其他的心思,除了开始时有些许的生疏,后来就坦坦荡荡,又乖巧又听话,还会冲出去替自己出头。

“你喜欢在山上,还是在京城的日子?”

宁迟迟听到沈宸妃的话,愣了下随即狂喜,忙强自镇定下来,凝神想了片刻,神情惆怅。

“山上没有好吃好玩的,日子过得很清苦。京城里倒是什么都有,可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定国公老夫人说我没有规矩,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给我椅子让我坐,我听从安排坐下了,这样就就是没规矩。山上从来不讲究这些虚礼,我想怎样就怎样,从来没人会出言指摘我。

赏樱花不好玩,这么几棵树,关在那么窄的院墙里,我真不明白有什么好赏的。

这个时节山上漫山遍野都是樱花,杜鹃花海棠花各种花都争相着开放,看得都不想看了。”

她声音低下来,“山上自在,可是我知道回不去了,以后都回不去了。”

她们都回不去了。

沈宸妃泪盈于睫,拿起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我自小被卖来卖去,做丫环时要学伺候主子的规矩,做花娘时要学伺候客人的规矩。后来你阿爹替我赎了身,我嫁给了他做镇北王妃,那时候我每天都不敢阖眼,怕睡醒后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

最初时,我最开心的莫过于,以后再也不用学那些规矩了,只是后来啊......”

她垂下头,笑容凄凉,“花楼里有个姐妹曾对我说,以后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有数不清的烦恼。那时我还不明白,待到成亲敬茶时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这人啊,越有权势束缚越多,规矩也越重。你阿爹要操心的事多,无暇顾及太多后宅之事,有时候一出门就是几个月甚至半年。

那些日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每天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可我觉着还没有在花楼里过得舒心自在。”

宁氏族人的嘴脸宁迟迟见过,尤其是宁老太爷最为势利。做王妃要出面招待那些夫人,知道她出身的人各种眼光,没有铁石心肠铜墙铁壁般的面皮,真没几人受得住。

沈宸妃上面还有不待见她的婆婆,宁正心怀天下,自不会将太多心思花在后宅,处理的手段也干脆利落,可他越是护着,婆婆越是会厌恶这个儿媳妇。

她当做王妃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不用仔细想也能明白。

“你阿爹战死的时候,我当时也不想活了,想随着他而去,可我胆量不够,几次都下不了手,我还是怕死。”沈宸妃眼泪慢慢滑出眼角,她拿起帕子去擦,可怎么都擦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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