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过渡章节比较无聊(2/2)

又有人小声说,“陛下这样对皇后,以后能是个好皇帝吗,上林苑还没修好,又要往里面移栽些好的树木,我看见土一车车拉出来,怪石头一车车拉进去,要是皇后在陛下身边,还能劝一劝……”

“原本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了,可惜了。”

洛三听了一耳朵,起初还好,见后头越说越不像样,要上前制止,刘彻抬手压住了,“今日不论身份,不谈政务,坐下喝酒。”

既然不论身份,不谈政务,旁人说什么,也就不计较了。

洛三见主上好似不生气,便也不管了,刘彻听着人把阿娇夸成了天上的仙女,自斟浅酌,倒新鲜,托她的福,他成那忘恩负义贪花好色的风流皇帝了——明明他洁身自好,专一专情,想来整个大汉,再找不出一个像他这样待她好的男子来了。

刘彻背了黑锅,心情却不赖,搁在这热闹的街市中,心里想着她,乍然分别后的那股空落,便也渐渐散了。

洛一暗自警觉,朝洛三低声说,“没有武功。”

洛三好笑,“今日是上巳节,主上这般才貌,难免招蜂引蝶。”

外头已经来回三次的姑娘头带幕离,看不出容颜,但一身梨花白曲裾裙,清丽脱俗,身姿窈窕,发觉被洛三络一注意到以后,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不顾食肆吵嚷,素手提裙,折转进来。

一众起哄声中,姑娘屈膝行了一礼,掀起幕离后,一张脸秀丽绝伦,带着一层羞涩的薄红,仿佛白梨初开,周围的食客噤声,又都喊起郎才女貌来。

实在是这一对男女,男子清贵,女子清婉,一个疏淡闲适地坐着,一个亭亭玉立,让整个食肆都跟着亮堂不少。

案几上搁来一支梨花,清香扑鼻,刘彻抬眸淡淡扫了一眼,女子面上染了一层薄红,攥着裙摆的指尖收紧又松开,再行一礼,“公子有礼了。”

又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微咬了下唇,“公子若不嫌弃,清莞愿陪公子一饮。”

她声音清丽,煞是好听,周围起哄声更甚,“此人美人相邀,公子好艳福,快答应了吧!”

关中男儿生性粗放,见他不回应,哄堂大笑,“这么漂亮的姑娘都不感兴趣,不是吧!”

刘彻不知它日他是否有兴趣,今日他是没兴趣的,他更偏爱明亮潋滟的长相,有如怒放的牡丹芙蓉,天香染衣,国色朝酒,不是见之忘俗,而是让人见了,贪恋凡尘世。

刘彻往案几上搁了几枚方才换来的钱币,见所有人都围过来起哄,眼神热辣,全是看热闹的,不由好笑,起身略一拱手,“家有糟糠之妻,待我良善,不忍辜负,在下告辞了。”

他连这样的美人都不顾,只惦念着家里的糟糠妻,大伙儿不由拍手叫好,“真好啊,要是咱们陛下也像这年轻人一样,就好了,皇后就不会吃苦了,她那样好的人。”

“对啊对啊,你这个公子,倒是诚挚人,生的这么好,看着又是个有钱有权的,还不花心,真是难得,你夫人知道你这样待她,肯定很高兴。”

是啊,今日阿娇看他时,一双杏目亮晶晶的。

刘彻揣着手笑起来,他生的本就俊美,这样眉眼含笑时,带着暖意,眉目越发俊逸耀眼,离开时也未多看那姑娘一眼,更是惹来许多称赞声。

刘彻听着身后有人说,皇后该和他这样的人成亲时,不由哈哈大笑,疏狂爽朗,出了食肆,又慢悠悠逛起来。

刘彻见到阿娇开的书肆,又进去晃一晃,见开给学子们读书用的客舍小的,很多站着翻阅竹简文籍,写了封文书,让洛一送去桑家,把旁边两家商肆盘下来,扩建书舍。

阿娇不在,他看见,顺手处理好,她远在九江,收到消息,定也能展颜一笑。

旁边不远处起了一家茶楼,读书人尤爱清茗,茶叶金贵,茶楼便也修得清新雅致,年轻公子们呼朋引伴,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茶香缭绕,也高谈阔论。

刘彻上了二楼,找了个清幽的雅间,躺在竹榻上,闭目养神。

洛一纳闷主上异常的行径,比划着问洛三,“怎么不回去。”外头的榻哪有宫里的舒服。

洛三叹息,“回哪里啊,哪里不是空荡荡的。”

两人噤了声,隔壁吵吵嚷嚷来了一群人,丞相长史家嫡长子,光禄勋嫡次子,齐懿王世子刘焱,都是寻常宫宴上能见到的熟人。

“千山怎么成日郁郁寡欢,青天白/日怎么喝起酒来了,尝尝这里新出的炒茶,平时可不多见。”

另一个笑道,“志远你带千山来这里,是让他愁上加愁,看了茶,岂不是睹物思人。”

再有一人叹息,“谁不知千山恋慕陶七公主,公主入宫做了皇后,母仪天下,与陛下一双璧人,原也是桩美谈,但眼下皇后失势,帝王喜爱不在,公主困居冷宫,连大长公主都没法转圜一二,苦闷的又岂止千山一人。”

“都莫要非议,非礼勿言,今日只论茶。”

刘彻黑了脸,一下坐起来,洛三忙劝道,“主上,可是要回了。”

那边人多,熙熙攘攘,把洛三特意拔高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可叹可悲那般惊才绝艳的女子。”

“宫中倒有放人出宫的惯例,不得宠的妃子宫婢,时间一久,也就放出来了。”年轻人语气神往,“公主只要出来,子意必准备厚礼,前往公主府求娶,定陪她游历天下,不离不弃,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真心不变。”

刘彻被气笑了,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天还没黑,便做这白日梦了。

他有心要争一争长短,到底是还剩两分理智,记得自己一国之君的身份,勉强压住了,翻身起来,大刀金马地坐着,面沉如水。

隔间一时寂静,好似都在想那与心爱之人信马由缰,游山玩水的情形,又有一声幽幽叹息,“别做梦了,放谁,也不可能放皇后,尤其先帝留有遗旨,便是没有遗旨,我观陛下行事,虽能听些谏言,实则性情刚硬,便是不喜皇后,也不可能放她嫁与旁人。”

“往常还能在宫宴上远远看上一眼,以后是再难得见了。”

“也不知公主深陷内宫,夜对明月,是何等的孤寂,何等的苦闷啊!”

他话一说完,更沉闷了,半响又有一人摔了杯子,大喝了一声,“我去,我家离北门近,我去那儿给公主吹曲解闷!”

众人哈哈大笑,“别说浑话了,喝酒喝酒!喝酒解忧!”

当真就换了酒,酒意浓烈,许是有人喝醉了,顿时放浪形骸,鬼哭狼嚎喊着负心人。

洛一根本不敢去看主上黑煞神一样的脸色,看他猛地站起,心头一跳,拦在前面跪下了,“请主上回宫罢,送主母出行的斥候该回来报信了。”

他难道还能跟几个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计较不成,刘彻阴沉着脸出了隔间,路过时认出了那庄衾,见他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一杯接一杯,冷呵一声,疾步下楼了。

到宫门前,还是心意不顺,刘彻喊了洛三过来,交代了几句。

洛三瞠目,“打一顿,这几个可都是公侯子弟,真打了,肯定细查——”

刘彻不耐烦,“你别让人认出来不就行了,套上麻袋,注意多打脸。”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敢肖想阿娇。

刘彻阴沉着脸走了,多少年了,洛三少见主上如此……幼稚的一面,又知他今日心情不好,喜怒无常,最好还是听命,与洛一交代一声,这就去办事了。

刘彻先回了一趟少华山庄,拐过弯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山庄外,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好似饮了最烈最热的酒,一下冲击得他有些晕眩。

他其实是希望她能回来的,哪怕是他亲自送她走的。

刘彻快步走过去,人还没到跟前,脱口先喊了一声阿娇,你回来了!

那马车却安安静静地搁着,没有人应,冷冷清清,不一会儿山庄里头快步走出一个人来,过来躬身行礼,双手奉上了一封信,禀告道,“主母说马车太慢,和禁卫们一道骑马,想趁着春耕还未过去,赶到九江。”

刘彻兀自站了一会儿,才接了他手里的信件,淡声说,“下去领赏罢。”

“是,属下告退。”

刘彻没立时打开,看时间差不多,今日该入宫给母后和祖母请安,带着人回了宫,沐浴更衣后往长乐宫去了一趟。

窦太后试探了几句,见孙子神色淡淡的,连提也不想提阿娇,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毕竟是皇后,纵是看在你姑母的份上,也不要薄待了她。”

刘彻只管问祖母这几日好不好,又讲了今日街上有趣的见闻,被追问了好几遍,才不耐地说一句,“她住着椒房殿,吃穿用度是最好的,不曾短缺,又有父皇的旨意在,一辈子都是皇后,普天之下,没有比她更尊崇的女子了。”

他说得决绝,没半点情谊,窦太后哑然,想起当初自己患眼疾时,一下失了帝王心,算一算,阿娇境况又要糟糕很多,毕竟她失势时,已经育幼两子一女,皇帝再懒得看她,也要看孩子的颜面。

阿娇无嗣,又没有皇帝的宠爱,想来以后日子是不能好过了。

窦太后有些怜惜了,她不乐意看孙子独宠阿娇,但孙子做的过了,她又总记起小丫头小时候在跟前长大的,生不出孩子也不是她的错,劝了孙子几句,立马让素姑点了好些东西,吃穿用度,紧着好的送去椒房殿。

太皇太后这里有赏赐,不一会儿太后那儿的也到了,流水一样送进了椒房殿,南平看得瞠目,刘彻没什么想不通的,阿娇无嗣,不管暗地里如何斗,阿娇独宠,都不是太后,太皇太后愿意看到的。

现在中宫失势,两人心里必定是放心了,解了心头大患,赏赐也就多了。

南平是最后一个知道内情的,几乎要晕过去,“这怎么可以——凡天下,便没有这样的先例。”

回了宫,好似半日来浮动的心绪也平静了,刘彻翻看着奏疏,懒洋洋说了一句,“商时,武丁的王后妇好,不也在外领兵打仗保江山么?”他现在不能让阿娇真名真姓的在外做事,反而是他能力不足,但终有一日,这汉庭江山,他要自己说了算,能让阿娇,光明正大的,顶着皇后的名头,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漫说有先例,便是当真没有,他便开这先例。

南平还是不能接受,小声嘟囔,“那皇嗣怎么办。”

他身边的人,倒是个个心里都向着阿娇,盼望阿娇生下皇嗣,刘彻一笑,想着医师的话,不免怅然若失,自知晓阿娇无嗣后的这些年,也寻到了好些医师,确实有些擅妇科,也治好了好几对夫妇,原以为有希望,他偶尔给阿娇喂些不伤身的迷药,请了医师来看,每每总说阿娇身体没问题,他也无恙,查了再查,还是寻不出根由。

他和阿娇若是有孩子,那定然是世上最好的孩子,可惜天公不美,阿娇看开了,他也看开了。

南平欲言又止,刘彻淡声道,“找个看得顺眼的女子生孩子,应当也不难。”

以往承明殿,建章宫都是不提子嗣两个字的,就怕皇后触景生情,这会儿南平倒是觉得,皇后出去了也好,免得伤心了,这话南平是不敢说出口的,看主上批阅奏疏,自己拨亮了灯芯,先出去了。

到外头,便和洛三悄声说话,“陛下当真还在意皇后么,人走了,也不见陛下伤心想念。”

洛三刚忙完回来,抹了把头上的汗,讪笑,怎么会不伤心想念,一下午在外喜怒无常的,这会儿回宫,估摸着才好些。

看完差不多二更天,刘彻还要翻书,洛三进来催促,“主母交代说,让看着点,晚上不让主上多看东西,说晚上看东西容易坏眼睛,让属下转告主上,主上不想有一日,眼睛坏了,隔远一点就认不出她罢。”

刘彻失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搁下书册,起身去沐浴,拿着阿娇的回信回寝殿,躺去床榻上翻看。

[阿彻,马车走得慢,怕忍不住想回头,换骑马,再有两日便到洛阳了,勿要挂念,骑马路过城镇,看见年轻男女相互赠送礼物,相携出游,才后悔该晚一日出门,过完整个上巳节再走,要回头,却又挂心回了舍不得再走,索性头也不回地走了,阿彻,珍重。]

刘彻看她亦有诸多辗转,不似面上看着那般无情,不由眉眼舒悦,将回信放进暗格里,仰面躺在床榻上,不一会儿俊面微红,眼底犹豫挣扎,最终手还是伸到怀里摸了摸,虽然知晓暗卫和宫侍都在外间,还是支起来探头看了看,又屏息听了一会儿,没人,才躺回去,从怀中将她的小衣拿出来了。

平常她在跟前,他多孟浪的举动都有,眼下拿着这带有她体香的小衣,却脸热心跳,掀开旁边的被子,把她的衣服放进去了,待明日给她回信,他必然要把这件事写进去的,因为她,原本温香软玉在怀,现在只能同一件衣服一起睡了。

刘彻心情愉悦,正要入眠,隐隐约约听见了若有若无的萧声,原以为是哪个先帝的宫妃,夜深寂寥,不想管,后头听萧声由欢快转为缠绵悲切,想起午间在茶楼遇到的那群不肖子弟,一下坐起来,批了外袍,出殿辨出萧声来的方向,不由黑沉了脸。

洛一洛三几个纵跃消失在屋檐角,很快回来,洛三神色尴尬,是那群少年中的一个,他去揍人的时候小子不在,早走了,没想到是跑到宫门外来吹走萧曲了。

东门是距离椒房殿最近的宫门了,简直煞费苦心。

胆子倒是大,也有心,只是用错了地方。

刘彻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在宫里受着相思之苦,还要听仰慕她的少年人诉衷肠,以乐曲勾搭她!

洛三立马道,“属下去揍他一顿,打断他的手,腿,看他还敢不敢在宫外乱吹乱敲。”

刘彻走了几步,又停下,让南平过来,吩咐说,“你不是会吹竹篪么,你去应和他一曲,以后若有人再来吹奏,你就去应和,吹完露个脸让他们看看你。”

南平再次瞠目,看自个主上踩着一路月光往寝殿里走,不打算再管,急忙问难兄难弟,“这,主上不是害奴婢么?”

洛三笑得肚子疼,洛一也是忍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主上心情不好,难免有些跳脱,过几日习惯就好了。”

刘彻重新躺回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长长吐了口气,他实在不必动怒,阿娇这样喜欢他,对他也就这样了,更不要说那些无名之辈,在她那儿,只怕谁是谁都认不全,实在不足为惧。